风,走着走着就到了这破地方。
他刚在椅子下面垫了块红绸,如今这手放哪儿都嫌脏,干脆站直身子,“思量再三,此事确实是我做得太过,这里有二十万功德……”
说到后面他觉得有点局促,实在没有把后面那句“你替我给他们”说完。
林权真抱着脖子转动了一下,因落枕而睡得有些疼的颈部,冷淡道:“知道了。”
他慢吞吞地套上两件外衣,因为没有多余的椅子,林权真索性坐在床边,带着浓重的气泡音开口道:“还有事?”
谢风阴折服于这里的简陋,取下食指上带着的纳戒,从里面掏出一套方形黑桃木桌椅,随即坐在桃木椅上,冲着床沿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林权真虽不知这人今天又是抽得哪门子疯,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配合地按照他的要求坐在对面。
“下盘棋。”
谢风阴也不废话,拿出一块黄玉棋盘,他留下白子,把黑子丢到林权真面前。
执黑棋者优先,林权真抚上里面一颗圆润光滑地黑珠子,冰冷的棋子触及到他食指与中指,让他微微发怵,他将棋子落在左上黑点处。
二人没有过多交流,将所有目光落在棋局之上,林权真到底是老手,一颗黑子以身入局,诱导白子做出错误判断深入敌营,随即黑子斩断后面想来救援的白子,一口气将后面白子围得水泄不通。
他见白子四周再无炁,淡笑道:“太晚了。”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棋盘上拾起那片围死的白棋。
看着被他吃下一大片的白子,谢风阴执棋的手略微迟疑,半悬在空中,小声叹了口气,“这棋艺是一日不如一日……”
林权真平静道:“是你静不下来,变得一叶障目。”
要说世间最高明的棋手,那么出身围棋世家的谢风阴绝对配得上“棋圣”之名,黑子常以十之七八取胜,白子无一不过半载,曾几何时这是他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将白子落入一片空白之地,苦笑道:“嗯,不是你太厉害,是我变了。”
林权真没有接话,他知晓那话是谢风阴说给自己听的。
小舍再次恢复寂静,除了棋盘之下三两声棋子落下的清脆,就再找不到什么别的动静。
谢风阴胜得艰难,最后白子就比黑子多半子,若不是好几次自己急功近利,哪至于这么难,怕是当年教自己棋艺的老师看到这臭棋,会从棺材板里蹦出来给他两巴掌!
他心虚地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珠,漫不经心道:“再来一局。”
反正打不过林权真,能在自己擅长的地方胜他一点,出出气也挺好!
林权真瞥过腰身上泛出的蓝光,随即慌忙起身往门口走去,“有事,我先走。”
他在上天庭待了六日,刚才突然看到自己留给钱如雪的那张黄符被烧毁,还传回些模糊的画面,像是一行人遇上了危险,朔月也没看见了。
钱如雪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看向火堆旁燃烧成灰烬的符纸,暗暗默念,“道长,一定要看到啊!”
她与林权真分开后便带着团团一路向北地朝着华阳城赶去,钱如雪还特意去成衣店购置了一身男装,再往二人脸上涂了层黄土,看着就像没钱汉子带着自家小子逃难。
他们也不与旁人搭腔,刚开始那段日子还算顺遂,可之后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四人坐在高楼上,随意地朝着城下丢银票。
为首那位坐在上座,腰间上别着把红竹萧,朝三人打趣道:“城下那群腌臜货,拖家带口的看着真是……”
他话中满是不屑,像是大好的心情在看到什么脏东西,瞬间失了兴趣。
离他最近的人忙不迭搭腔,“真是好生‘可怜’,不如咱们丢些银钱下去,看看热闹?”
红萧男子挑了挑眉,也来了兴致,却没有说话,他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如他所愿,其余三人很是识趣地从衣袖里摸出些不大的散碎银子与票据向着外面抛去,他们很乐意讨好上座男子,几块银子换来一个乐子,真是笔怎么想都划算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