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瑯的语气几乎像是在哄骗:“哦?戚家这南苑可不是个好找的地方,你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我是听大叔说的。他说这里是贵人住的地方,每日的饭和肉都吃不完,我便想……来偷一些。我知道偷东西不对,可我奶奶快病死了!”小贼哭哭啼啼将事情原委道来。
他大名叫卢狗蛋,今年七岁,宁州上河村人氏。两岁时,父亲被抓壮丁的抓去充军去了,剩下狗蛋和他娘、他奶奶相依为命。日子虽过得困苦,但勉强能够饱腹。
变故是从前年旱情开始的,他们村那片儿尤为严重,到去年秋天几乎颗粒无收,朝廷下发的救济银粮却迟迟没有领到。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两个月前,地头蛇霸占了狗蛋家的两间茅草屋,牵走了他家的老黄牛,还将他们孤儿寡母逐出了村子,并警告说看见一次打一次。
卢狗蛋他们娘仨便跟着南下进京告御状的宁州流民一路逃亡到了长安。
可谁知别说是告御状见皇上,他们这群人就是连长安城的城门都进不去。众人便先在白虎门外的西郊树林里安营扎寨,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处。
但光有住处,没吃的穿的人也是活不了的。于是这些流民便落了草,白天扮成乞丐混进城里要饭,晚上趁着宵禁开始行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卢狗蛋口中的大叔便是将他往这条道上带的领路人。
“……我奶奶生病了,我不敢走的太远,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最近,大叔说我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戚家院墙高,他们进不来,我身量小,能钻狗洞。”
绾月心疼他的坎坷遭遇,关切问道:“那你娘呢?”
狗蛋抬起头,眼底下挂了两条黑里透白的长痕,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没个巴掌大陶瓷罐子。
“她在这里。”眼泪混着锅底灰打在那白瓷瓶上,急得他忙用手去抹,结果越抹越黑。
那个装这他娘骨灰的罐子,看着本是个盛胭脂的瓷瓶,瓶嘴还缺了一角,可能是这孩子捡来的。
绾月抽出帕子,上前弯腰递给狗蛋,让他擦那瓶子。
提起他娘,狗蛋涕泣连连,嗫嚅道:“她在我们来长安的路上,就、就病死了!”狗蛋挥着袖子抹了一把脸,倔强地抿了抿嘴。
听罢他的话,屋内的气氛沉重了起来。绾月叹了口气对萧瑯等人道:“侯爷,戚大哥,这孩子太可怜,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萧瑯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逆耳的话出来,颇有良心道:“帮他倒是不难。只是……”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帮扶一个狗蛋对家世显赫的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今日能帮一个卢狗蛋,明日呢?宛唐还有千千万万个张狗蛋、钱狗蛋因这世道颠沛流离。倾尽姜、萧、戚三家之财能救得了全宁州的百姓吗?
宁州的旱灾早已控制不住,朝廷播下去的赈灾银粮不翼而飞,上京告御状的流民被拒之城外。只怕将宁州百姓推向深渊的,不止是天灾,还有人祸。
萧瑯道:“眼下北疆局势紧张,又逢天灾荒年。朝廷那群蛀虫不想办法安抚好流民,还隐瞒不报。外未攘,内不安,他们还真敢!”
戚大公子只是懒,并不是傻,闻言汗颜道:“此事我也必不会袖手旁观,刚巧替绾月妹妹和亭弟备好了车,我们一同去西郊树林看看吧。”
说罢又要又安排人去厨房打包些现有的吃食给狗蛋带着。
萧瑯道:“流民那么多,若是只给他们一家粮食,只怕不妥。”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给姜亭。
又道“戚兄,就麻烦你和姜亭去多采买一些能应急的干粮。我和小月儿先跟这小兔崽子过去给他祖母看病。”
戚思瑜眯眯眼,疑惑道:“还未曾去看过,尚未知这小儿说的是真是假,侯爷就肯一掷千金?萧瑯,城外流民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萧瑯道:“去年我自北疆回来的时候路过宁州,那里的旱情已经十分严重了。他的话应该不假。”
戚思瑜若有所思:“去年?那你……为何没有将此事报给皇上。”
萧瑯自嘲道,“本侯空有爵位,并无官职,圣意为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再说,你怎知我没有上报?”
狗蛋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涕泗横流。
姜亭扶起小乞儿,将方才捡起的那枚茶点,还给了他。
绾月用手帕将小乞儿脸上的泪擦干净,温柔道:“走吧,趁着天还未黑,带我们去找你奶奶。我虽学艺不精,但医术也略知一二,能帮老人家瞧上一瞧。”
走过萧瑯身边时,绾月见他拍了拍戚思瑜的肩膀,低声笑道:“戚兄,听说你父亲沉迷于占卜之术,他老人家有没有算过,宛唐的国运还剩几年?”
戚思瑜的脸色当时就不太好了,提醒道:“萧瑯,有些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