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氤氲的衬托下显得幽冷,狐狸眼死气沉沉地打量周边,整个人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飘散的思绪一点点聚拢,想起在灵堂上见到的人们,季玉书的眼珠动了动。
周氏让他歇着,他怎么可能真的歇着,哪怕再疲惫,都会去灵堂守夜,以示兄长对弟弟的不舍之情。
毕竟,威远侯就只有他这么一位子嗣了。
甭管嫡庶,只有他季玉书一人。
暮鼓声响起时灵堂那边的所有灯都被点亮,形同白昼。
季玉植是威远侯唯一的嫡子,且又是上奏朝廷请封下来的继承人,在府里的身份可想而知。
现在天色还早,灵堂里聚了不少人。
季玉书也过来守夜。
婆子送上支踵供他正坐。
所谓正坐,也就是跪坐。
双膝跪于蒲团上,支踵则放置在大腿与臀下做支撑,如此跪坐时脚跟处于架空状态,无需受力。
季玉书背脊挺直,双手放置于膝上,目不斜视,一派端方雅重。
之前府里的人们对明容有窥探欲,现在纷纷转移到季玉书身上了。
一来因为他一直都在江宁老宅,跟隐形人一样不受重视;二来则是周氏只有一位嫡子,现在季玉植病故,侯府里的继承人极有可能会落到季玉书头上。
明容初来乍到,自然不知其中的奥妙,只隐隐觉得府里的人们对季四郎的到来态度奇特。
青玉苑那边的周氏听到季玉书去守夜了,从鼻孔里哼出不屑,讥讽道:“这番做派,倒是有心了。”
虞婆子替她按揉太阳穴,说道:“四郎既然进京了,往后娘子可得好生应付,若是在郎君跟前落得不是,便是得不偿失。”
周氏闭目不语。
想到那双狐狸眼,心中更是恼恨,府里的一切都是七郎的,凭什么让那贱种捡了便宜?
她愈发觉得不甘。
这般为着七郎筹谋算计,结果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倘若当初再狠点心,何至于有今日的难堪?
周氏只觉得头风犯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婢女端来汤药供她服用,她心情烦躁,一手掀翻那碗汤药,不痛快道:“这破药有什么用,能把我的七郎起死回生吗?!”
婢女恐慌地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大气不敢出。
虞婆子忙宽她的心,劝慰道:“娘子可要保重身子,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三娘和四娘她们,娘家得有人替她们撑着啊。”
听到这话,周氏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虞婆子遣退婢女,继续说道:“若是娘子垮了,这个家便散了。”
周氏默默地看着她,只觉心中抽疼得厉害。
季玉植的死终究成为了她的心病,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幽幽道:“这些日我总是做梦,梦到七郎说冷。
“虞妈妈,他还那般年轻,未到行冠礼的年纪就弃我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能不伤?”
说到这里,周氏又不由得泪眼婆娑。
虞婆子既心疼又无奈。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份深沉厚重的舐犊之情,委实叫人扼腕。
只是遗憾,季玉植终归是去了,无论周氏怎么悲痛,也无法掩盖他亡故的事实。
灵堂里亮如白昼,一排排烛台灯火通明,照得漆黑的棺椁鬼气森森。
季玉植的遗体已经存放了好些日,棺木里放着大量香料等物掩盖尸身的腐败气息,再加之密封得好,外头闻不到异常。
守在灵堂里的弟弟妹妹们到底年轻,大家族里长幼之分严明,他们没有支踵,是真跪,多跪阵儿便失了仪态,有的甚至打起了瞌睡。
就连明容都没法再像先前那般挺直腰板,虽有支踵承受重力,还是觉得膝盖软,尽量找舒适点的姿势维持,毕竟得熬通宵。
唯独对面的季玉书纹丝不动,来时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跟一尊石像似的,仿佛不知疲惫。
明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两人都是头一回来守夜,她作为新寡,怎么都得把未亡人的颜面撑起来,免得让人诟病。
季玉书同样如此。
他是庶长子,好不容易才从江宁那个鬼地方进京,病故的又是亲兄弟,怎么都得把手足之情的颜面做足,免得叫周氏日后找茬儿。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各自撑场子。
途中见棺椁下的引魂灯快要熄灭,季玉书起身上前添桐油,并把芯子拨亮了些。
又重新回到原位跪坐,他保持先前的姿势,挺直背脊,好似青松劲竹般,通身都是不易折断的冷硬风骨。
下方打瞌睡的季八娘才仅仅只有九岁的年纪,却已经陪着自家阿兄和姐姐守了好些天。
她原本是三房的子嗣,府里没分家,全仰仗二伯威远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