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端午过后,天气就逐天热起来,到了五月末,已是忙活一阵就淌层薄汗的地步,身子胖些的、怕热些的,甚至已经摇起了小扇。
江满梨便开始琢磨热天的吃食。
夜宵自不用说,先前做过的凉皮、冷吃兔早被客人们念叨了几次,已经重新上架,几道凉菜合着凉拌索饼、粉丝也是热销,便几种换着来。而烧烤和酸辣粉这样的,原本江满梨和藤丫都觉得太火热了些,吃得人大汗淋漓,不如先停一停,等到秋日再来。
却是客人们不乐意了,指定要吃着烧烤配凉皮酸辣粉。
也罢。跟喜爱趿着人字拖走街串巷撸串儿的现代人没甚区别。
故而终是大致定下来,烧烤不变,几种凉拌的主食根据当日备货情况换着来。到头来撤下去的,还只有炒饭、水饺、猪蹄膀这类须得趁热吃、又过于饱腹的食物。
宵夜是定下来了,可朝食还没谱。
江满梨的朝食招子是要跟着季节每三月一换的,正好也到了该更新的时候。可朝食这种东西,从古至今无非就是以煎饼饺子、包子油条居多,偶尔有个别以江米制的,也算不得适宜热天。
愁闷了几天,到了该换招子的前三日,还是藤丫一句话点醒了她。
“小娘子若不试试豆腐羹?我陶州乡下老家就有夏至日吃豆腐羹的习俗,羹汤比包子炊饼来得爽口,应当算是应季罢?”
对呀!
怎把豆腐脑给忘了!
江满梨闻言一个击掌,喜上眉梢,恨不得抱着藤丫亲一口:“你说得对!就做豆腐,甚好!”
这朝人已经懂得以石膏点豆腐,因着豆腐美味,价钱又不高,京城里的豆腐作坊也是几乎每个坊里便有一二家。
江满梨寻常买豆浆的作坊就在象福小市里头,因为方便。没做汤饮的日子去了,让人新鲜送一桶过来,自己拿铜锅热一热,就是现成的饮子,食客顺手点一小碗,配煎饼或煎包都极好。
可若要在家做豆腐脑,从原本的作坊买就不合适了,太远。去问了家附近的几处,最终选了一家开门早、豆浆又磨得细腻的。
天色尚未明,江满梨刚刚把炉子烧亮,藤丫已经拖着板车回来了。
车上两个大木桶,揭了盖儿,里面盛满现磨的生豆浆。
这桶其中一个还是江满梨那是为了做卤鸡子而添的,一直用得不错,这次想着卖豆腐脑,便又买来一个,凑作一双。
藤丫活动了一下拉车拉得僵直的手臂,道:“从前给人当女婢时,我以为伺候别人就是最苦的了。后来跟着小娘子,发现小娘子竟比我那时辛苦得多。可今日去豆腐作坊,方觉开作坊的老伯老嫂,竟然比小娘子还要累,我丑时六刻出门去,他们丑初便要起来磨豆浆。”
生豆浆是雪白的颜色,倒进锅里,白璧一样好看。
江满梨笑着拿了大勺搅拌,小火开始熬煮,道:“做吃食生意的,哪有不苦?比豆腐作坊更苦的也有的是。相比起来,咱们至少能睡,也能午休。”
藤丫使劲点点头:“还能赚钱。”
想了想又兀自笑起来,加一句:“至少比阿念赚得多。”
豆浆撇去浮沫熬成微黄的象牙色,就是熟透了。江满梨让藤丫搅着勺,自己则取了前日从熟药铺买的石膏条来,用火烧一烧,刮下去些许粉末。
粉末分少量下去两次,锅里的豆浆便开始凝结。藤丫第一次见点豆腐脑,很是不敢相信:“这,这,是我眼花了?”
点好的豆腐脑滑嫩光亮,筷箸一夹就碎,须得拿大勺轻轻去舀。
舀出两碗来,一碗调成咸口、一碗调成咸口。让藤丫先选了甜的那碗去,尝几口,点头如捣蒜:“好吃!”江满梨又笑着将手中那碗咸的换给她。
这下小丫头傻了,左一口、右一口,吃到两碗都快见底了也没分出胜负来,咂咂嘴,道:“小娘子,咱们还是两种都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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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满梨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板车拉至小市,不过寅时三刻,比寻常早了两三刻钟,等待朝食的人却比往常还多。
云婶已经熬好了汤在擀面条,阿庄叔则出来卸门板开铺,见着江满梨二人,打着哈欠笑眯眯喊道:“阿梨,你放的竹筒现在要么?我给你拿过去。”
“我来我来。”江满梨让藤丫支摊儿,自己钻进云婶那后厨里,便拎出炮仗似串着的几挂竹筒来。是江满梨前日抽午休的空档跑了趟西市订来的,贪图方便,就近搁在了云婶家铺里。
一拃来高一个,不算大,但粗胖厚实,下侧烙个青里带黑的小戳子,里头写“江记”二字。
“今日的朝食要用这竹筒来装?”云婶抻着面,问道。
“正是。”江满梨点头。云婶抬抬下巴,指着那竹筒串儿,又问:“那顶上那孔是作何用?”
便是为方便插.入芦秆,江满梨特意让卖竹筒的铺子帮着开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