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们在分食着肉干。
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所带的干粮早已吃完,只能摘一些野果充饥,可是,在这雪窖冰天中,连野果的出现,都算是神迹。
纥骨氏以游牧为生,将祭祀过的牛羊宰杀,烘制成肉干,吃起来又干又硬,好在方便保存与携带。
他们毫不吝啬地拿出食物,分给饥肠辘辘的僧人们,丝毫不知,自己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难题。
苍云等人,疑惑、震惊、又饶有趣味地观望着僧人们的举动。
一开始,僧人们断然拒绝肉干,想要去找野果。但是,雪越下越大,寸步难行,他们只能留在营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连话都说不出了,虚弱地瘫在地上,瞟着纥骨氏的肉干,偷偷咽着口水。
法爱环视了一圈僧人们的状态,艰难地开口说道,所谓三净肉,乃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眼前这些肉干,符合这三个条件,修佛之人也是可以食用的。如今,他们已山穷水尽,倘若饿死在这里,断送了护卫佛法之路,才是佛门弟子真正的罪业。
听了法爱的言说,僧人们终于拿起肉干。
他们面露难色,无从下口,但肉干的味道击垮了他们最后一道防线,浅尝了一小口后,僧人们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在人群的边缘,竺一禅盘腿坐于雪地之上,紧闭双目,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佛经。
“他们都吃了,你呢?”
竺一禅睁开眼,看见苍云正蹲在自己面前。
游牧民族特有的深色皮肤,散发着浓郁的生命力。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苍云面庞圆润,好似一轮皎洁的满月,这使她多了几分端庄与通透。
她认真地望着自己,她微微下垂的眼角,让竺一禅想起了那种佛像特有的,带有悲悯的审视。
竺一禅无言地接过肉干,就像接过一块烙红的铁块。
营地中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和细碎的咀嚼声。
竺一禅站起身,捧着肉干走开了。
他绕过篝火,来到了比丘尼的帐篷外,小心翼翼地将肉干放在比丘尼身边。
“吃、吃点东西吧。”竺一禅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注意身子,毕竟……”
帐篷微微地动了动,比丘尼翻过身,从毛毡上坐了起来。
她望了望肉干,又望了望竺一禅,愣了会儿后,比丘尼竟然笑了,似乎在嘲讽自己。
苍云目睹了这一切,不解其意。
竺一回到苍云身边,严肃地对她说道:“苍云施主,感谢你们给的食物,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的吗?你尽管吩咐。”
“不必了吧。”
“若是不能做些什么,贫僧实在心中难安。”竺一禅坚持道。
“那……”苍云想了想后说道,“你帮我把那边的柴砍了吧。”
竺一禅看着一堆木柴,有点手足无措,但他依然走了过去,擦了擦手,笨拙地拎起一把斧头。
斧头的重量导致他踉跄了一下,他努力站住脚,深深吸一口气,举起斧头,用尽全力劈砍了下去。
斧尖插进木头的表面,便纹丝不动了。
竺一禅将脚踩在木头上,费了老大劲才将斧头拔了出来。他又试了几次,不是没砍中,就是劈不开。
彩香叹了一口气,凑到苍云耳边,悄悄问道:“姐,你喜欢他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长那么大个子。”
苍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明知故问。
“喜欢他长得好看。”苍云似笑非笑,“不然还能为什么?我才认识他多久?又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罢,她来到精疲力尽的竺一禅身旁,挥挥手,示意他站远一点。
苍云撸起袖子,轻巧地拿起斧头,双脚牢牢地扒住地面,将斧头举过头顶,用腰部带动整个上半身,干脆利落地劈了下去。
粗壮的圆木立刻被劈成了两半,苍云又拿了几根完整的圆木,将其劈碎。
“苍云施主,很会砍柴。”竺一禅望着苍云结实的小臂,气喘吁吁地说道。
“砍多了,就熟练了。”苍云漫不经心地说道,“营地里所有的柴,都包在我身上。”
“都是你?”竺一禅疑惑道,“为什么都让你做?男人们呢?”
“我喜欢砍柴,砍柴让我心静。”苍云又劈了几个,“谁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分什么男女?”
“可是一般的女子,不像苍云施主,拥有这么大力气。”竺一禅呆呆地说道。
“怎么会呢?女子和男子没有什么区别啊,而且,雌兽要保护幼崽,女子要保护孩子,有的时候,我们比他们更凶猛一点呢。”
砍完了柴,她直起腰,对彩香说道:“木柴不多了,再找不到新的,这点木柴迟早要耗完,你去和其他人说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