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她那天看见的模样,神采焕发,脸带笑容,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越紫烟刚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想得差了,他贵为天子,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哪里会像寻常人家一样,为遇见了好事而开颜一笑呢?
正想着,萧昭允已经握上了她的手,他觉得那双手在他掌心微微一颤,好像要握紧,最终却还是松了开来。时正炎夏,这双手握上去却是微冷的,仿佛一件没有生命的柔软器具。
“紫烟果然冰肌玉骨,这样热的天气,手却这样凉。”萧昭允握紧她的双手,赞道。
“陛下如此盛赞,紫烟实不敢当。”越紫烟微微垂下头。她发饰已换了样子,不再是垂鬟少女的样式,而是挽上云髻,插上金钗。
此刻她一低头,髻边钗上的金蝶也随之颤动。萧昭允看了,握着她的双手也不禁紧了几分,举手摸到玉帐钩,便亲自把罗帐放了下来。
过了半日,眼看天子的锦袍渐渐走远了,从门缝里也望不见了,才有宫女悄悄走了进来。只见那位新封的贵人,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窗前,怔怔对着窗外月季花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十把长刀斩在荆棘丛莽之上,渐渐于层林之中,辟出一条道路来。楚文交纵马上了西岭,望见横遮关城的乌羊岭上,寒月正照着深林。
他远远望了一回,纵马下了山坡。军士们已然将营盘立好,魏门关上的一万军兵,都已经伏在了乌羊岭上,只等待苏举大军上钩。
郦军斥候的头颅落在马下时,犹自睁着双眼,似乎想最后看清楚那斩下的长刀。但他没能做到,头颅刚坠在地上,就被一匹白马一蹄踢开,骨碌碌不知滚到了何处。
“将军,已经数日没收到斥候的消息了。”
幕僚面带忧色,说道:“前方恐有埋伏,还请将军暂缓行军,以察敌情。”
苏举摇了摇头,“林先生,依我看,这只是楚文交在故弄玄虚,邻近关隘都已经断了给魏门关的粮草。楚文交已经穷途末路。他害怕我们大军来到,一鼓作气将他斩杀,才出此下策,指望拖延时间,好容他去勾连北戎。依我看,我们不仅不能暂缓行军,还应当连夜行军,赶到关下。”
幕僚情知劝谏无用,摇了摇头,说道:“我近日实在身体不适,只求将军能容许我不随前军,只在后军行动。”
“好。”苏举一向看不上这幕僚,一口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月光照在夜间山上渐起的雾气之上,越显得马蹄声急。
苏举在大军队伍中间,随着中军大队行动,可他越是往里进,就越觉得这山岭险峻,草木幽深,心中暗惊。
但他已经拒绝了那幕僚暂缓行军的提议,如今也不愿坏了自己的威风,便在鞍边抽出长剑,握在手中,正走之间,忽然望见前方山路两边的林中,忽喇喇飞出了一群山鸟。
“有埋伏!”苏举喝道,“快,举旗!命令前军后撤,与中军合兵一处!”
军士领命,举起旗帜。不巧,此时一阵风来,吹得乌云东移,盖住了明月光辉。各军不见旗帜,顿时乱成一团。尽管苏举大声呼喝,又叫身边亲兵吹角号令。然而在喧哗之中,号角声音也传不远。
正在慌乱之中,只见山坡上无数火把亮起,两支精骑顺着山坡杀了下来,一左一右,顿时冲散了郦军的阵型。
在这两支精骑后,步兵也紧跟着冲了下来。这些人端着长枪,借着从山上往下冲的势头,冲到郦军阵中时,举着的长枪也深深扎进了郦军士卒的身上。
原来盔甲沉重,因此急行军时,士卒多半把盔甲堆在后车上,自己披衣赶路。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士卒们更不愿意披甲赶路。此时骤然遇伏,盔甲都装载在后车之上。这些士卒只穿单衫,又夤夜行军,疲累不堪,焉能战得过以逸待劳的魏门军?
不过片刻工夫,苏举所领队伍就损失了大半。落在后方的押送辎重的后军,此时才得到从前军来的消息。
“前方遇伏!”
“不要慌!”幕僚听闻此消息,亲自举着火把,来到了后军之前。“你各位听我说,不要上前!不要撤退!赶紧穿上盔甲,就地结成阵势!”
此时前军既乱,苏举军令不行。后军中人,一向认得这个幕僚林先生,慌乱之中,也只好依从他的命令,各自从车上取了盔甲,军刃,原地结成阵势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