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薄薄的雪。一路上她总担心林听和她搭话,于是时不时转头看他。
不过好在林听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冲她微笑,向来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不知道在他想些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向来在离家还有一条街道的时候开口和林听道了谢。
林听伸出手,将她的提包还给她。
向来才想起一开始向他身上砸去的提包,想着他帮自己提了一路,又仓皇道了歉。
不等向来多说,林听主动道了别。向来目送着林听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五味杂陈。
回家收拾妥当后已是深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比后悔。
林听的真诚让她失落又难堪。
她认清了自己。
她就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接受自己残疾人的身份。
她担心旁人异样的眼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正常……但和残疾对标的词语从来就不是正常,而是健全。一直以来她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连自己都欺骗着,假装坦然,假装大度。
林听。
想起他,向来就想起她拙劣的谎言和借口。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卷起自己。
事已至此。
她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引以为戒,从根本上改变心态。
反正不会再见了。
再给多一点时间,她在心中默念。
向来闭上眼睛。
又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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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整夜,大地披上白茸茸的新衣裳。
早上向来按照惯例来医院给叶启芳送早餐,叶启芳一见她就奇怪道:“你戴助听器了?”
“前几天你没戴我以为它坏了呢。”叶启芳接过向来递来的米粥,“我最近感觉好多了。”
她把微信页面展示给向来看,“我接到新的单子呢,人家说等我一出院就能上户。”
叶启芳没生病前做了很多工作,家政是她干过最久的。
“这个你不着急。”向来不好和她急,只能慢慢劝解,“钱的事情你别担心。”
向来:“报销了就没多少钱了,再说你这个病不严重,花不了多少钱。”
“哪有人嫌钱多的。”叶启芳嗔怪一声,“我啊,听别人说耳蜗可好了,你到时候也装个。”
向来一阵心酸,她用力攥紧手心,“不用,我用这个也听的可清楚呢。”
叶启芳不说话,半晌,她叹息一声说,“要是耳朵也像眼睛似的能捐就好了。”
刹那间,千万种情绪在向来心中翻腾,涌动至喉间,无数的酸涩被她生生咽下,化成水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溢出。
“正说的好好的,怎么哭了还。”叶启芳招手示意向来在她身边坐下,向来乖乖走过去坐在床边。
眼泪骨碌碌在眼眶里打转,像滑雪一样在她脸上留下两条白痕。
“小花猫。”叶启芳一点她的鼻尖,“多大了还哭呢?”
说完她又一把把向来拢进怀里,“妈妈的乖乖,永远也不要长大。”
向来把头埋在她怀里,妈妈的心跳透过衣服,一下一下传入她的耳朵。
“女孩子家家的,头发怎么乱糟糟。”叶启芳用干瘦的手指梳理着向来的头发。
手指穿过发丝,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指尖的点点温热绕过皮肉,紧紧缠绕着向来的心脏。
“那男孩子头发就可以乱糟糟吗。”向来小声说。
叶启芳失笑,手里的动作一顿,“说什么呢。”
“妈妈想你漂漂亮亮的。”
“我想你永远健康。”向来说。
“你开心快乐,妈妈就什么都好了。”
向来抱得更紧,又怕扯到输液管,埋头蹭了蹭叶启芳的衣服,抬起头来。
“对了,你明天中午别来啊。”叶启芳用手指卷着她的发尾,“你去车阿姨那边。”
“去干嘛?”向来警惕道,“我不参加。”
向来家附近有个小型康复机构,机构的主人就是车阿姨,车兰馨。平时机构不开门的时候,车阿姨就会把店面让出来给一些人举办活动。
这些人就是像向来一样的残障人士,他们有不同的残缺,但他们的心灵要比许多健全人还更坚韧几分。
叶启芳好说歹说向来都始终不愿意参加活动,但每次有活动,车阿姨还是不厌其烦地邀请她。
向来心中知道对错,但始终迈不过心中的那一道坎。
“我不会去的。”向来又说。
昨晚的心理建设形同虚设,单薄得像纸片,不堪一击。
“没叫你去参加活动。”叶启芳说,“喊你去上课。”
不等向来问,叶启芳已经给出了答案:“手语。”
向来当即反驳:“我会读唇语了。”
“那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