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菁菁换了个姿势,不慎牵动尚未复原的旧伤,疼得龇牙咧嘴:“朝廷嘉奖的是‘和宁公主’,我是吗?”
她换了自称,将虚掩的窗户纸一把扯下,露出隐藏于花团锦簇后的不堪底色。
魏暄沉默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大夏子民,替朝廷分忧应当应分,”何菁菁懒洋洋地顺着怀中狸奴的毛,猫儿温驯地亮出雪白肚皮,将要害送到她的手掌中,“现在义务尽完了,合该让我过一过称心如意的日子,魏督帅觉得呢?”
魏暄神色平静:“何为称心如意?”
“比如赐我一座公主府,再加几百封邑,从此不必看人眼色,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何菁菁想了想,“若是闷了,就出去走走,赏赏花,爬爬山,去海边坐船,到大漠跑马,喝最烈的酒,杀最狠的……”
她一不留神,嘴里开始没边跑马,眼见魏暄蹙眉看来,忙临时改了口:“狼!杀狼不违法!”
魏暄不揉额角,改摁眉心了。
“殿下的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以您的功劳,无论赏下公主府还是食邑都合情合理,”他神色淡淡,“殿下是想让臣上疏请封?这个不难,臣可以办到。”
何菁菁却摇了摇头。
“魏督帅没听明白,我要的可不止一座府邸或者几百封邑那么简单,”她笑吟吟地看着魏暄,“我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走就走,想笑就笑,生气了发通脾气,高兴了寻二三好友,喝得酩酊大醉……”
“最要紧的是,”她迎上魏暄锋芒毕露的视线,毫不露怯,“我不想被人关进金丝笼子里……尤其是贺敬背后的人。”
魏暄完全明白了。
“做想做的事,过随心所欲的日子,说来简单,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魏暄半是感慨半是讥诮地勾起嘴角,“恐怕就连紫宸殿的圣人,也不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称心如意吧?”
何菁菁没指望他一口答应,退而求其次:“那就容我借一借魏督帅的余威,挡掉京中的麻烦。”
魏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贺员外郎出仕之前,曾是恒王府长史。”
恒王乃当今天子胞弟,生母云嫔出身低微,连带生下的小皇子也没什么存在感,被先帝冷落了好几年。
直到皇子长大。
朝中传闻,恒王生性恬淡,不喜弄权,平日里只与些世子文人交往,素有“风仪清华,光映照人”的评价。
不过台面上的说辞瞒不过明堂中的两人,这位“闲王”殿下绝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让长史出身的贺敬出仕朝堂,更不会为了争取京中四大姓之一——庾氏的支持,以异常强硬的手段逼迫麾下家臣代嫁回纥。
在成为“和宁公主”之前,何菁菁在恒王府家臣中排行十一,是以贺敬称她为“十一娘”。
“公主是让臣为了你,得罪恒王殿下?”魏暄淡笑,“臣不介意为殿下讨下应有的封赏,还请殿下莫要得寸进尺。”
何菁菁好似没听出他话里锋芒,抱着狸奴蜷成一团:“督帅何必诳我?你明知今日那伙刺客是何来历,还当着贺敬的面处置他们,早就开罪了恒王,现在才想躲清静?晚了吧。”
魏暄不为所动,随手解下腰间佩刀,垂目摩挲鲨鱼皮制的刀鞘。
何菁菁叹了口气。
“行吧,看来我不给出些切实的好处,是说不动魏督帅了,”她摇了摇头,隔空抛出一样物件,“接着!”
魏暄反应极快,抬手一招便接了个正着。那玩意儿既不坚硬也不锋利,触手丝滑柔软,竟是一方洁白丝帕。
魏暄失笑:“无功不受禄,臣不敢与公主私相……”
他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定格在丝帕一角,那里绣了三个细微的字样。
清平坊。
“我为督帅准备了一件大礼,”何菁菁伤后乏力,又奔波了一天,是真困了,声音也透着清软的疲倦,“督帅不必急着答复,且去看过再做决定。”
她扯过皮毯裹住头顶:“夜深露重,不送了。”
魏暄起身,波澜不惊地说了句:“公主且请歇息,臣告退。”
便不再多问,当真掉头走了。
***
明堂里安静下来,能听见风中细沙敲打在窗棱上的动静。
何菁菁在万籁俱寂中半梦半醒,忽听细碎的脚步声进了明堂,搬动起长案旁的胡床。
何菁菁翻了个身,懒洋洋道:“不用搬,放那儿吧……明早用得着。”
吵人安眠的不速客——沈沐风无奈,只能将胡床挪回原位。
“今日着实有些险,若是魏帅不曾及时赶到,那情形就尴尬了,”沈沐风说,“臣下不明白,既然殿下一开始就打着求魏帅庇护的主意,为何要连夜奔逃,还故意让贺敬发觉?”
左右是睡不好了,何菁菁干脆翻身坐起,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