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转危为安第一步(2 / 2)

朝云方落坐原位,玉瓶便足蹑四季春碧玉红锦靴,盈捷地走进来,瞥看莲漏一眼,已经卯时过半,往柳朝云歉身一礼:“叫妹妹久等了。”

而柳朝云因受那万般愁绪侵扰,并不觉候了许久,反而对玉瓶尚有抱愧之心,是以在福身还礼间,将声容里的郁霾隐去,更敷婉和:“无妨,这还早呢。”又机殷地为玉瓶倾一盏温热适口的蜜水:“先润一润喉咙再走。”

柳朝云这时才松舒一口气:幸亏我早一步将玉簪姐姐搡了回去。

乍然出了芳林门的柳朝云,当先四下观量一番这宫外的潇潇烟景,已与八年前,大有不同了。

目信最终寄定在不远处,两座相对矗立的重檐楼阁,一面问玉瓶:“这两座彩楼大抵也是娘娘下令建造的罢,这是做什么用的?”

玉瓶饶有意兴:“这是顾夫人承娘娘的旨意,办的第一件大好事,特特用来授课、擢拔才女的地方呢,左边这座叫撷芳楼,右边那座叫作拾翠楼。从各地女子学堂选上来的娘子,原就是一茬好苗子,再经九位女史一齐提选三轮,同朝廷考课那般,也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这九等。中下六等便要去拾翠楼再去习学一番,上三等就不得了了,入了上上名册的,跟着女史进宫去做紫霞帔女史,落在上中、上下里的,若是得了女史青眼,也可跟着进宫做红霞帔女史,不得进宫的,便去撷芳楼做小女史,以备不时之需。”

柳朝云低头幽思道:顾夫人倒是拈了个巧,取用朝廷制度何等便宜,只是并不明白女史为什么还要分作紫红两色。

于是在玉瓶话音落定,忙问道:“女史如何又分作紫霞帔与红霞帔?”

玉瓶欲要开口解释,便瞧见一辆青幔牛车缓缓驾来:“我们先上车再说。”

待二人适坐其位,玉瓶方续起前话:“能够入宫侍奉在皇后娘娘的女史嘛,也并非都是单单以拔萃出群取此名号的呀,也有由女史竭力举荐的,皇后娘娘便将原本统称的小女史,以着紫穿红区分开来,娘娘多偏爱一些那靠着自己力量上来的,遂赐紫霞帔。”

牛车悠悠地临经其中一座彩楼,柳朝云透窗看去,越近越显出气派来:檐角巧裁如意纹,柱身细錾瑞云章,朱门镂金,琐窗抱翠,雕栏间彩绶飘袅,似衔丽人娇韵,玉砌上花钿委落,犹遗婵娟玉影。

柳朝云缘此心中猝然生了一番极周全的主意,于是眼底真正蕴起一脉恬笑:“原来如此,那么依姐姐瞧,我们去可使得?”杏瞳静栖在了玉瓶身上:“姐姐比我清楚,皇后娘娘身边有女官与女侍,女官分六尚局与内书房,女侍则分殿内殿外,可请姐姐细想,一等的另外十八位大姐姐,还不是被六夫人压得死死地?”

玉瓶“哦?”了一记:“云妹妹这么快就有了新的见识,若靠自己的智识,恐怕要落在下三等里,不能再去伺候娘娘,这还算小事,还有最大的一件事,我们以后又该如何讨生活呢?”

柳朝云放轻了声儿:“倘若有做那红霞帔的门路呢?”

玉瓶险要失态笑出声来,急忙握唇柔劝道:“我的云妹妹呀,难道你想去认得顾夫人与女史?她们比六夫人还难伺候吧?我们的根基尚浅呢。”

柳朝云的谈兴有一刹萎垂,可转念一想,玉瓶还不知晓昨日自己受挟认女史做姐姐一节,于是重振精神,与人慢慢说道:“此时当然是没法子做红霞帔的,再者说了,认不得顾夫人与女史,并非是姐姐根基浅薄的缘故,实在是姐姐性子淳善,认定了郑夫人,再怎么受冷遇,也不肯离了郑夫人。”

玉瓶眼睛里瞬间润满慨然,这是被柳朝云说到了心坎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那会天打雷劈的,况且现在也不受委屈了,你上来了,那我们三年来的用心讨好,就没有白费,只是折进去的竟是芳菲……”

蓦地,玉瓶又情不自禁了,为已远去了的芳菲而惋叹不息。

柳朝云聆到“忘恩负义”,心口骤突两下,不免长抒一口气:果然叫我料着了,若是实话实说,这会子怕是要被骂到我脸上来了。

末话则是这两日已听熟了的,柳朝云的腮容上当即拟足慰色:“我也千万分舍不得芳菲,芳菲若是有重新回来的一天呢?没出宫前,我不敢这样想,可出了宫,外头真是变了许多,从前的想法,未必就是切实的了。姐姐,我们也应当变一变旧脑筋。”

柳朝云不忘接着游说她。

玉瓶不敢置信地凝看住柳朝云,她那一副很是庄重的鬓容,教玉瓶陷入了沉思。

牛车仍旧是慢慢地,可终究会行入到那花天锦地里去。

玉瓶也到底应从了柳朝云:“云妹妹既有这样的侠义心肠,我再说丧气话,就是个赘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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