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众口嚣嚣,二楼雅间内,一少年坐在贵妃塌上,腿搭在尾部翘头上乱晃,双手后撑在榻上,身子后仰,幽怨道:“这肉是要现宰,菜是要现从枝上摘吗...那友酿斋有珍馐美馔,琼浆玉液,最关键的是,上菜是真快...我饿死之后,投胎转世的时候这家能不能把菜端上来...”
陈缶霄踢了下嘴不停的陈缶霁的腿,道:“就你废话多。”
“催什么,小二端菜上楼了。”陈缶雾推开窗扇,抻头朝楼下看去,手碰了碰身旁坐着的阿罄问道:“阿罄,你起来看,那人是不是京城来的人?”
说完她就想到,程凊两辈子见到过的官员都寥寥无几。转头看向手里把玩‘金蝉脱壳’的陈缶霄道:“大哥。”
四人齐齐趴在窗边露头,陈缶霄道:“钦差怎么这时候来塞北了。”
一时无人应声,阖家来塞北时陈缶霁才两岁,陈缶雾更是来塞北的第二年才出生,只有陈缶霄离京时七岁,记了些事。
这么多年,善平王守在边关从未出过差池,皇帝也鲜少派钦差到边关传什么旨意。
楼下钦差淹没在人群中,楼上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门开了,几人排排靠墙站好,看着店小二上菜,“客官,您的菜上齐了,有需要再喊我。”
随着房门一关,房内诡异的气氛随之消散,陈缶雾拉着程凊准备落座吃饭,陈缶霁懒散地倚在窗边,肘腕杵在窗沿上,道:“这钦差一来,你们信不信,准没好事。”
旁边陈缶霄撇了他一眼,拨了他脑袋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伸手把窗关了,“不能盼点好?把嘴闭了吃饭去,一会饿死你了。”
“哥,你能不能别总拆我台。”
几人在桌上说说笑笑,似乎被新春喜气的氛围所感染,连一向话少的程凊都开始了插科打诨,此刻较为寡言的倒成了陈缶雾,自看见了钦差后,她常冁然而笑,眼里笑意却总难达眼底。
下楼时,陈缶雾眼神飘忽,四处张望,至一楼地面时,陈缶雾终于在角落瞥见了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身影。
“哥,哥,那。”陈缶雾拽了拽陈缶霄的衣角,指向墙角那桌。
他循方向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薄杉破烂,可能是刚刚趁堂倌和店家忙着招呼客人,偷溜进店里,他手忙脚乱地捡残羹冷炙,胡乱往嘴里塞,两腮鼓鼓的,还一口没咽,店小二就发现了他,横眉怒目地去张手驱赶,小孩四处躲藏,还一边往怀里揣吃的。
陈缶雾还在等陈缶霄做决断,身后的陈缶霁已经穿过两人,向小男孩走去,他将小男孩护在身后,对店小二呛声道:“左右这些都是吃剩的,他一没偷二没抢,你让他安静吃完,再叫他出去不就好了?有必要这么凶神恶煞吗。”
“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小孩不是一回两回了,时间一长,总有人有意见,那可不就耽误我们做生意吗?”
陈缶霁还想张嘴,陈缶霄挡在了他身前,直接付了店小二一锭银子,道:“我们刚才点的菜,打包一份带走。”
店小二瞬间眉开眼笑地收钱,“好嘞,客官您稍等。”
旭日西斜,酒楼中人已走了一小半,几人坐在一旁收拾干净的桌边等菜,陈缶霁脱下自己的衣裘裹在男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啊?团圆的日子怎么孤身一人在外,不回家吗?记不记得家在哪里?”
小男孩一个劲地摇头不出声,可能是在场只看见唯一一个年纪相仿的,他怯生生地朝陈缶雾的身后躲。
程凊被捡回家时看着比陈缶雾还小,几年的时间,他的身形已和陈缶霁相差无几,但因为自小生活在林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如今几岁,家中就将他的生辰和陈缶雾定为了一日。
陈缶雾从程凊袖中抽出手帕,显而易见手帕已经不是早上那条,她转身轻拭小男孩脸上的脏污,柔声问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找不到家在哪里了?”
男孩点点头,眼里溢出泪光。
“那姐姐先带你回我家好不好?姐姐之后再帮你找到家人。”
正犹豫,店小二拿打包好的餐盒走了过来,小男孩一下藏在陈缶雾的身后,小声道了句“好”。
回去路上,陈缶霄抱着小男孩走在前面,陈缶雾三人走在后面,陈缶霁搭着陈缶雾的肩,小声问道:“你怎么注意到角落里这小孩的?”
“就...注意到了呗,阿罄先看见的,是不是?”她怼了怼身旁的程凊,一昂首一挑眉。
“啊...嗯...”
陈缶雾超前看向陈缶霄肩上睡着的面孔,心道,这小孩日后可是要出大名的,想当初,当朝首辅为了找到爱子的尸体,掘地三尺,拉下了一众达官尊爵,疯到当时随处能听见百姓津津乐道。
眼下自家把人救下来养在家里,应该可以为自家上一道保险栓了吧。
克制住心中的狂喜,陈缶雾带人四处疯玩了半月,一直到上元节晚间,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