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赴向来对山野精怪一说嗤之以鼻。
但现下,他在荒山野岭中追击一个鞑靼人到了他们的窝点,里头竟藏了个颇为美貌的汉族女子。
京城美女如云,也曾有高门贵女想嫁给萧赴,只是最后都不了了之。萧赴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不知道哪天就裹尸而还,并不是个好归宿,是以到了二十三岁还未成婚。总而言之,他见过京城贵女的尽态极妍,可眼前的女子,年纪轻轻,杏眼雪肤,眼神惊惶,美貌宛如熠熠生光般,叫这破败的屋子都无地自容,就像话本中专门吸人精气的妖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赴心里警惕着,微微眯起眼睛,将手中的刀又往前递了递。
这女人的眼睛大,因此很能装眼泪,瞬间哭得更加厉害,白净大脸颊都被打湿了,声音发着抖娇怯怯地哀求他:“不要……不要杀我……求你……”
萧赴面容冷淡,正要审问她时,面前的女人脸色愈发苍白,极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竟然晕了过去。
萧赴下意识扶了她一把,鼻尖底下窜入一股夹杂着雪气的清幽药香,仿佛和凛冽的雪气杂糅在一起。
……
巴干知道自己上了该死的汉族人的当,因此他被唐谦之再度擒住绑起来时,脸上被憋得通红,眼睛里也流露出仇视的光芒。
唐谦之嗤笑着踢了下他的腿,道:“再瞪?再瞪老子把你拆了。”
萧赴与唐谦之将这院落仔细搜查了一番,在右侧的屋子里发现了些杂物,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看来最大的线索,就是那个晕过去的汉女。
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会不会有鞑靼人集结队伍回来,两人只好挟着这鞑靼小孩和汉女回程。好在回程路上一直没有下雪,平安无事。
……
第二日,萧赴从属下口中得知那来历不明的女人醒来的消息。
她被安置在寺庙后院,似乎被吓得不轻,见到萧赴还无法从床榻上起身,一名伍长搭手扶了她一下,女子轻生道谢,声音婉转。
萧赴腰间还佩着剑,和昨夜一样穿一身黑,眼眸深沉,淡淡扫她一眼:“你是什么人?”
女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回大人的话,民女名崔宝儿,家父是城中惠心医馆的老板崔皓。”
“你为何会在鞑靼人的屋子里?”
“民女没有,”崔宝儿的声音发着颤,“请大人明察,民女绝没有勾结外族。前几日,有几个鞑靼人来我家医馆,要把父亲掳走,民女父亲年事已高,民女才自请前来,结果不知为何,昨日,那群鞑靼人出去一趟后回来,撇下民女就收拾东西一齐离开了。”
萧赴又问:“他们把你叫来做什么?”
“是有人受伤了,叫民女前来医治。”
“什么伤?”
“叫狼咬断了腿。”
“你会鞑靼语?”
“……是,”似乎是觉得萧赴的目光过于冷酷,崔宝儿又脸色苍白地解释道,“大人明察,城中有不少人都做鞑靼人的生意,民女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会鞑靼语。”
“你从小便在这里长大?”
萧赴靠近了她一些,审视着她那张孱弱却不失美丽的脸庞,语气中冷意愈发重了。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萧赴没有再问,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
“怎么样?审出什么来了?”唐谦之到萧赴身边问道。
萧赴将崔宝儿说的话转述给唐谦之。
“她会鞑靼语?那我们可以审问这三个鞑靼人了?”唐谦之是个急性子,他话已出口,看萧赴脸色并不轻松,又犹豫道:“将军觉得,此女身上有古怪,不可信?”
萧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再休整一天,明日兵分两路,一路按照原计划行,另一路随我回渌关。”
可信不可信的,要等一等狐狸尾巴才能露出来。无需着急。
……
渌关是极北境最大最繁华的城。鞑靼人若是想进入燕国,须得在此通关,同样,若是燕国人想去和鞑靼人做生意,也要在此地停留。
萧赴一行人,便是经由渌关,再穿过后龙湾,便可抵达驻扎阵地。他们已经走过一遭,渌关刺史换作高育,办事温吞,政绩无功无过,为萧赴接风洗尘时吃过一顿饭。
高育当年是犯了点小错得罪上级,才被分配到这苦寒边远的地方,与萧赴倒是有些同病相怜。只不过他对于萧赴的到来不怎么欢迎——一来萧赴的官职比他大上不少,他本在此地称大王,现在被压了一头,二来万一边疆真打起来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当他看到萧赴刚走没多久,就带着三个鞑靼人回来,原本被风吹得发红的脸一瞬间都变白了。
尤其萧赴一点都不低调,他那一队精兵气势如虹,列阵入城,马后面还拴着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