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主人公已然退场,没有乐子瞧,围观者尽数离去。裴望也拾起不远处那高壮黑色马驹垂落在地面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挥手与辛容作别。
辛容目送裴望远去,身影渐渐隐入软红尘世中。
她转身回了茶楼三层。掌柜刚处理完后续,心知惹恼了辛容,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后等候着她发落。
见她回来,先是战战兢兢回禀,“大人,地牢关着的那人没抗住审讯,已经被处理了,吐出来了些东西,下官已经呈递给了桓大人。”
随后又接上一句:“大人。那两人该如何处理?”
辛容冷冷瞥他一眼,全然没了方才在裴望面前伪装的温和做派,冷硬而又苛刻,“江陵是没让你们受训就赶着你们上值了?需要我给你们补训吗?这等事也要来问?”
这话实在太尖刻,掌柜哆嗦一下,险些没站稳。
“去查他们二人受谁指使,查完再来上报。”
顿了顿,辛容补了一句,“华卓还活着吧?让他去办。告诉他,若是办不好,就不只是十鞭了。”
华卓是原本江陵据点的主事。因为不服辛容这个天降的顶头上司,被辛容杀鸡儆猴了。
虽然华卓遭了罪,但好在效果立竿见影。据点众人自此无不谨小慎微,唯辛容是从。
“这……华管事刚受完罚,行动不便。”
掌柜踟蹰犹疑,声如蚊蚺,一瞥到辛容的冷面,立马转了话风,铿锵有力道,“是。下官这就去办。”说罢急忙告退。
辛容轻叹一声。
她若是在京师,哪里轮得到她来管这些乱糟事。早在那两壮汉动手之前,专人便会收到消息去提前处理干净。只是如今这桩要务涉及机密,不方便太多人参与其中,她便只带了心腹桓茵来。
隐秘是隐秘了,就是难免会束手束脚。
*
裴府坐落于江陵城北,地处繁华地段,门前匾额高挂,两侧摆着两座威武石狮坐镇,气势非凡。
裴夫人细细看过随拜帖所附的信件以及信物,对身边侍女发问。
“知晓这拜帖打哪儿来的吗?”
“回夫人,递拜帖的人说,她家主人现下暂留于三坊街的鸣翠楼。”
“阿静人呢?”
“女郎午时出了门,还未归府。”
裴夫人蹙眉,“这孩子天天往外瞎跑。”语气无奈,却全无半分责怪。
“阿娘!”
裴夫人正要吩咐,廊外传来声响。人未见,声先至。
裴夫人转头,便见裴望快步行来,衣袍翻飞,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瞧了瞧天色,“今日下值晚了?”
“路上耽搁了。”
裴夫人点头,不再追问。“回来得正巧,你妹妹不在,你便去一趟吧。”
裴望心生疑虑,没有推脱,“听阿娘吩咐。”
“所以,是生了什么事吗?”
*
辛容没想到仅仅隔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一次见到了裴望。
这回对方仍是一人一马,好不潇洒。
辛容敏锐注意到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收敛不少,却仍是热切,平铺直叙地表明了自身来意后,又直言道:“柳女郎既递了帖子上门拜访,怎得白日里没与我提及呢?”毫不遮掩满腹疑窦,似是在真诚发问。
柳女郎,柳舒,是她现下的身份。
辛容眼波流转,略显无奈,“我与郎君不过堪堪见过一面,郎君不知我的身份,贸然提出上访,太唐突了。待我上门来,总归会再见的。”
随手救下的陌生女郎突然说自己是家中长辈旧友的女儿要上门拜访,虽是真言,但听着难免有几分攀龙附凤之嫌,毕竟不是谁都似裴望这般直来直去毫不避讳的。世人总是不吝惜以恶意去揣度他人。
“说来,我递的帖子似是写了明日上门。”
裴望听罢,语气缓和不少,俨然是相信了辛容的说辞,略带歉意地安抚道:“我阿娘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她离开家乡太久,太想念故人了。抱歉。”
辛容一面朝着裴望浅笑,一面心想这人还挺好糊弄。
“无妨。我没有什么旁的要收拾的,现下就走吧?再晚天色便暗了。”
“女郎不嫌的话就留在府上用晚膳?阿娘见了你一定高兴,会叫后厨好好表现一番,到时我就能沾女郎的光了。”
……
鸣翠楼离裴氏府邸不过隔了几条街,马车在落日余晖中辘辘而行,很快便抵达裴府门前。辛容一下车,便被早已在门前恭候的侍女仆从引至阆苑亭中,裴夫人静坐于此,正赏景品茶。
“是阿舒吧?来,快坐。”裴夫人没什么架子,温和笑着招呼辛容坐下。
“荆州开春晚,初春冷得很,这都四月末了,我这院子里栽的牡丹才肯开。若是在汴州,花朝节那会儿便能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