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人,不许扶京离开秦县一步,可那是前来接人的,却是侯爵府中亲派的家仆,他一介地方官,哪里再敢放肆,只得眼睁睁望着她逃了。
据说这老头被气得吐血,又花了数千两银子买了几个年幼的姑娘才作罢。
至此,扶京总算逃离火坑。
那时她默然望着愈发遥远陌生的豳州城,一字一句地告诉大嫂:“二哥的一条命、应哥哥家中的遭难,还有燕燕断了的那条腿。我以后总要在这狗官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大嫂只是看着她许久,随后叹了口气,目光不知为何悲戚了起来,“圣上无德无行,县官也敢肆意弄权。如今这世道,本来也不讲公道了,不怪你有这份怨恨。只是你记住,万万不可为他歪曲了自己的心志。若因此而变得狭隘偏激,那才是真是糟糕。”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时节由初春至盛夏,盛扶京也在满院的青翠碧影中出阁,由哥嫂带着出门,一步步走向新郎。
周边有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扶京的眼睛被遮住,耳力似乎就要更为敏锐,听清了好几句赞叹不已的夸奖:“哎哟,不愧是小侯爷。”
“好俊俏的新郎,怎么偏偏命里克妻呢。”
“青丫头天仙下凡似的,竟然也没能长过他。”
“要不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双玉人啊。”
真有这么好看?一个男子,能压过她了去?
扶京的步子微微一顿,目光向下撇,恰巧瞧见了这人伸过来的一只手。
可见了这手的第一眼,她却蓦地浑身发颤,忍不住就要向后去逃,一下撞到了身后的连珠,惹得她低低地‘诶‘了一声。
连珠立时揽住她的肩膀,口吻关切着问她,“青儿,怎么了?”
扶京定了定神,“……一时间没站稳,不碍事。”
再往下去看,那只伸来的手竟还静静的悬在她身前。这皮肤苍白犹如玉石,然而食指尖生了一颗红色的小痣,为他增添了些许非人之感。无端让扶京想起了方才梦境中,那个掐断了自己脖颈的人。
真是古怪。
扶京用力闭了闭眼,强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周围有善意的起哄:“新娘子害羞了。”
嘈嘈切切的杂音冲散了扶京的不安之感。她缓缓伸手牵住那人递过来的红绸,二人各执一端,离了大哥大嫂,她只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向花轿。
扶京心中还存着些许骇然,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下瞄。其实多看了几眼才晓得,这人的手原来很大,瞧着能将她自己的手一掌裹进去,虽然皮肤看着细嫩犹如女子,其实指腹处也有薄薄的茧子,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而他身上的味道,则如山涧草木一般清苦。
扶京微微贴近他,轻轻嗅了嗅,确定了这就是他身上的气息。
倒是难得,都城之中盛行魏晋古风,男子也许多涂脂抹粉的,世家子弟身上的香气,往往比女子身上的还浓,这个人倒不一样。
正分神想着,身后突然有个小女孩嚎哭着追过来,“青姐姐不要走,你嫁给我罢。你走了就没人给我买糖葫芦吃……”
话没说完便给她娘拖了走,只余下干嚎的呜呜声。
众人给逗得忍俊不禁,连着扶京也没忍住,笑出了轻轻一声。
身旁那人的步子却微微一滞,不过片刻却又恢复如常,继续带着她向前稳步走去。
只是,脚步声变得要轻了许多——他动作变快了。
一定是听见了自己方才的笑声。
扶京莫名有些脸红,不再分神去听旁人的议论,转而又好奇起了身边这人的样貌。
果真长得很好看么,比她还要好看?
那…那她一定抽空去给菩萨还愿去。
“抬脚。”
端端正正的两个字,冷不丁却惊着了扶京,她脚下一个踉跄人就要往前摔去,还好被那只手及时攥紧,不至于闹了大笑话。
身形不稳,面前的喜帕也跟着乱晃飘动,在眼前掀开一条缝,不及细想,扶京便趁机抬眼去看——一个瘦削而清冷的下巴。
莫名的,扶京想起了书房里,那名贵而精致的玉制镇纸。
不大有人气的样子,仿佛也是个用玉雕刻成的脸。
那双不安分杏眼一闪而过,沈辞皱了皱眉,有些疑心方才是幻觉。
前面轿夫已将喜轿斜倾,他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站稳。”
扶京连忙点头。
在他的搀扶下跨过了木栏,扶京还不忘小声道谢:“谢谢。”
这人没有回应,眼见扶京要入轿,便要抽身离去。
不料就在此刻,他的袖口被人拽了拽——是扶京,还以为他没有听见那两个字,特意重复:“多谢你扶我。”
说完便松了手,低头钻入了这精巧而华美的喜轿里,安安心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