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的时候一到,书院里各学室的大门先后打开,各路学子鱼贯而出,原本空旷的道路塞满了人。
谢书台要去府衙,与其他人不同路,于是在门口处分别,便自行往城西行去。
一路上另眼纷纷,尤其书院附近基本都是刚散学归家的学子,大多数之间互相相识,遑论谢出台作为少城主,本就要更引人注目些。
“听说了吗……”
“是跟那个谁来着……是叫卫瑶吧?”
“没想到啊……”
路中诸如此类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或看戏或猜疑的目光,不见丝毫收敛,反而像是要在她的身上戳出个洞来。
谢书台权当没听到看到,一边步履不停地往府衙的方向走,一边半出神地思考要如何向父亲提起修缮城墙的问题。
这些时日她总想起裴玉斐这回刚岸止城时与自己说的话,虽然如今还不见雍朝有所动作,想到前世岸止城的结局,想到接连死在自己眼前的亲友,谢书台仍旧难以掉以轻心。
那件事发生在六年之后,修缮城墙也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工程,若能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无疑是最好不过。
但问题是……她要如何说服父亲?
直言雍朝野心肯定说不清,但……
谢书台正出着神,前方一道黑影突然挡住去路,她思绪未收,往左偏走,那道黑影便也跟着向左,于是抬头一看,竟是见到了卫瑶。
眼中防备立时升起,谢书台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怎么是你?”
“不是我,少城主还想见到谁?”
许是被卫凛敲打过,又或者是终于拾回点神智,知道当着众人的面不可胡乱称呼,他这回总算没再称谢书台作“夫人”。
但仍不满她的躲避之举,卫瑶步步逼近,见对方还是躲,蕴含着怒气的眉头挑起半边,说:“更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少城主何必避我如蛇蝎?”
前头那句话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是以周边不少仔细注意这边动向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话音刚落,谢书台便又听见了不少“果然如此”的声音。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谢书台严厉呵斥:“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卫瑶又靠近了她,他上身微微前倾,不明真相或看不仔细两人方位的人看来,倒像是他们无比亲昵。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谢书台耳畔,让她皱起了眉,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又听到卫瑶混不吝的声音:“聊聊?”
谢书台别开头,终于开始在心中计算若他们打起来自己的胜算:“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聊聊,你若不愿配合,那我只能来强的了。”卫瑶状似无意地环视一周,而后轻笑,“此处人多,还请少城主给个面子。”
他嘴里说着让谢书台给个面子,话中说出的却尽是不敬的威胁之语。
成拳的手掌越攥越紧,谢书台胸膛不断起伏,明知卫瑶是在威胁自己,却没办法反抗。
于是最终她只能跟着卫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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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酒楼,二层的小雅房里,一道屏风遮障,掩得内中两道模糊人影朦胧不清。
顾如期跪坐在矮桌一侧,望着对面体态婀娜的华衣女子,向来柔和无所情绪的眼中现出一丝凌厉。
对面女子丹唇桃面,食指轻擦下唇,抹下线线嫣红。
她面上带笑,美目流转含情,似乎涌动万千真意。顾如期却知道,如果真被她这表面的假象所惑,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公子。”美人盈盈带笑,为他斟了杯酒,“火气何必这么大呢?咱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回,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顾如期像听到什么笑话,嗤笑道,“你对我阿姐做了那样的事,还想我跟你好好说话?”
“你又何必着急?”女人声音轻柔,宛若情人之间的低语,“至少现在看来,一切事情都还没有脱离掌控,不是吗?”
顾如期掀开眼皮,定定望她:“只怕到时真出了什么事,想要补救已经晚了。”
“公子怎么这样想?”女人掩唇,轻笑,“我们之前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我没选错人,你确实是这座城中最好的合作者,我也如你所愿,缓解了你跟谢出台之间的关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顾如期最讨厌她这副说什么都带着笑的样子,好像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你现在做的就是让我最不满意的事。”
女人眨了眨眼,神态无辜:“明明是公子行事太过谨慎,怎么还嫌我泼辣大胆?”
这样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归正题,顾如期干脆回避她的提问,直言问:“城中最近那些书,都是你的手笔吧?”
女人掩唇娇笑,没有再做先前的娇弱扭捏之态:“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顾如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