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谢书台眯起眼,顿了一顿,想到某种可能,“前世我死之后,他怎么样了?”
谈话的声音突然凝滞,腰配上的流苏拨得裴玉斐掌心发痒,对上面钱瞧不清真意的目光,裴玉斐抿了下唇。
却是问:“你希望他得了怎样的结局?”
“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不得好死。”谢书台眸中翻涌着滔天恨意,她的落字一声比一声更重,仿佛嘴里咬的不是话头,而是顾如期的性命。
默了片刻,裴玉斐才又问:“那这个世界的顾如期呢?”
谢书台的眼睛瞬间恢复清明:“他是无辜的。”
“你分得清他们就好。”裴玉斐叹了口气,“你死后没多久,他也死了。”
“大快人心。”谢书台很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她犹觉得不解恨,追问道,“怎么死的?”
“他把你的死归咎到了雍朝头上。”裴玉斐道,“你死后的一个月,他集结军队攻入横夺关,不过三年便兵临皇城。皇城城破当日,他令手下士兵屠城,绝大多数雍朝权贵都死于那场惨无人道的虐杀之中。”
“然后他改国号为谢,又登基称帝,向天下平了岸止城的冤屈之后,一把火烧了雍朝的朝殿。”
“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裴玉斐叙述这桩旧事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然而他话中内容却无法令人不骇,谢书台脸色几变,最终问:“你想为他开脱?”
“我倒还没那么大度。”裴玉斐摇头,“我只是不想欺你瞒你,这些事到底与你相关,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知道了。”谢书台淡声说,“可我还是不想原谅他。”
就如她前世从岸止城城墙高高落下之后,全身的血肉难以入目,刻骨的疼痛永世难忘。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尽,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丝丝抽离身体,谢书台那时就下了决定: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她都不会原谅顾如期。
至于他死之后顾如期做了什么,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毕竟没有城主府当日的收养,就不会有顾如期的后来,他再狼心狗肺,要为岸止城平冤、要为岸止城复仇,都是他该做的。
更别说如果没有顾如期的倒戈相向,岸止城也不会遭受那场无妄之灾。
裴玉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你不想原谅,那就不原谅他。”
谢书台别过头,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想起方才裴玉斐话中漏洞,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问:“你知道后来的事,所以他屠城的时候放过你了?”
若是如此,她就要重新考量裴玉斐值不值得自己信了。
“我跟他没那样好的交情。”谁知裴玉斐却轻轻摆头,说,“他攻入皇城那日,我不在城中。”
谢书台从没听说过他除了岸止城和雍朝皇城还有什么别的去处,心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试探:“那你在哪?”
“岸止城遗址。”裴玉斐不知有什么顾虑,突然把头低了下来,“你死后顾如期便把围城之兵撤了,只是那场大火烧了岸止城根基,我赶到的时候,内中人房船畜基本都毁在那场大火中,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心只想重建岸止城,就再也没回过关内。”
谢书台呼吸一滞。
车厢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似乎周身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谢书台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动,还有……裴玉斐重得似在耳边的呼吸声。
她直觉自己应该追问裴玉斐行此事的缘由,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想……谢书台闭上眼,觉得自己或许是受了前世顾如期的影响,所以此刻才会开始自作多情。
想起那位她未曾见过面的泠音姑娘,谢书台终于清醒了点。
那才是裴玉斐的意中人。谢书台在心里告诫自己,张了张嘴,只说:“没想到你平时说自己是半个岸止城中人,是真心的。”
裴玉斐看上去有些失落,却对谢书台笑了一下:“那是,本世子向来以真心待人。”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不想再继续谈论只存在于两人记忆中的前世,于是换了个话题,“如今知道洛怜枝动机不纯,你要怎么对付她?”
裴玉斐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他们失了先机,不知洛怜枝早了他们多少步。
车轿晃动的幅度渐小了些,车夫赶马的声音也开始消弱,谢书台掀起侧边轿帘,往外一看,车已行至谢府门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说,“我既不了解她,就先去摸摸她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