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安静地放在他的衣兜里,体温穿透了皮肤、布料所做的隔阂,传导,联结起两份同样温暖的热度。
仅仅片刻,周苏杨察觉身后的季淳在抽离双手。他没有阻止,只是觉得时间短暂。
接着,他被季淳点了点后背,“我刚刚在安全岛的草丛里看见了小猫。”
“嘎?”
周苏杨望向一侧的后视镜,“在哪?”
“那,它在看我们。”
他前后左右仔细观察,半夜,无人的车道,还是没下定决心逆行。要知道,网络流传的大车疲劳驾驶冲撞逆行小摩托的监控视频时间点总在不经意的半夜。
挂着头盔的电动车停在路边。
周苏杨寻找到了季淳所说长得很潦草的黑白小猫咪,它被路边的两只巨猫吓到,正凄惨地喵喵叫企图吓走恐怖的敌人。
他们小心翼翼靠近矮灌木丛。
“蛋挞分我一个。”周苏杨轻声道。
不明所以的季淳把蛋挞递给他,再看他把蛋挞芯掰成几小块,放在手心,向前伸出。
周苏杨蹲在地上,手使劲向前张。他记得外祖家的土狗很喜欢吃蛋挞,猫也应该差不多吧?
流浪小猫先是逐渐靠近周苏杨,后叼起他掌中一块蛋挞芯——在他另一只手捉来的刹那,灵敏逃开。
“你太慢了。”完全不懂对局复杂性的季淳说。
猫钻到了附近空旷的核酸亭底下。
他们追过去,趴在地面往缝里瞧,黑漆漆地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季淳拿出手机朝里打光,受到一对警惕的反光猫眼洗礼。
周苏杨夹子音道:“咪咪,我们这还有蛋挞哦。”
他们等待,或再次尝试引诱,可流浪小猫却转眼间窜出核酸亭底,不知道躲在了何处。
周苏杨扶着墙艰难站起身来,说实话道:“我脚麻了……”
即便是捉到了潦草小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苏杨有同学养宠物在宿舍,比如猫猫蛇蛇蛛蛛爬爬鸟鸟。丢宠物与寻主人的对话时不时在宿舍楼聊天群里发生。
他出来租了房子——房间没有封窗——也许会发生坠楼事件。
“我也是。”
季淳蹦起来跳了几下,接着收紧手臂颤抖,“但现在好冷,我感觉它应该也很冷。”
人性本身存在的于心不忍使两人又在旁边转来转去地找了很一会儿的小猫。
实在没找到,周苏杨自己把蛋挞芯抠掉可能接触到的一点,仰着头吃掉了。
“猫喜欢吃蛋挞呀?”季淳问。
“我外祖家的小狗喜欢。”
在周苏杨的小时候,房子像欧洲宫殿的外祖家里養了只一個脾氣很好的土狗。
其实就是安苏农村很常见的自建欧式别墅。
他们一家难得回老家,路上似乎遇到爸爸妈妈认识的熟人。妈妈说杨杨应该喊舅公或者什么。这一片都是一个家谱上的亲戚,关系近或远,但有没有血缘不一定。
就在周苏杨吭哧吃着蛋挞的时候,黑车减速。那个人也慢慢凑近,皱皱巴巴的脸缓缓张开。
“你们家那条狗这么大,好几十斤,弄来送给我吃了吧?”
家里人聚在一楼的大客厅里嗑瓜子看电视聊天,而那只被人垂涎三尺的土狗立着耳朵、趴在门口。
大人们说这狗一定有混狼狗的基因,看起来威风凛凛,坏人见了就怕。
周苏杨倒没瞧出来威风,只觉得它吃人剩饭蛮可怜。
他站在院子里格格不入却可挡风遮雨的、新砌的狗窝,观察着狗碗里狼藉杂混着杂粮的白米饭。
然后把最后一颗蛋挞放在手心送给外祖家的土狗。
小狗吃完咂嘴回味很久。
“什么剩饭啊,”住家里负责照顾外祖的“姨妈”好笑地回话小孩子道,“狗饭是每天专门给它煮的,就因为你外祖喜欢它。”
周苏杨不依不饶:“应该喂狗粮,还有打疫苗看医生。”
“谁多花那钱啊。”大人反而不太理解这事。
明晓思维模式差异的妈妈则让周苏杨别聊天了去和其他表哥表妹外面玩,“姨妈”要去做饭了,还有对小孩必备的嘱咐:“对了,你们别讨嫌惹狗。”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的时候,那只狗就趴在外祖脚边,嘴角流出长长一条连续不断的口水。
外祖则丢肥肉或大骨头给它。
总体来说,这是一只被爱的、但没有经过科学喂养的土狗。
说它被爱现如今可能很难理解,“爱的描述”需要对比。这只土狗,比起附近其他人家被铁链栓住的品种狗亦或同样的土狗,要好运些许。那些狗生,仿佛只为成为一只活的看门铃。风吹日晒,小狗带着锁链变大狗长大,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那一平米,还要和路过的人互相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