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蓁蓁生下来就是忠义侯府的姑娘,而不是什么前朝公主,前朝对她来说太过久远,她自然不懂阿娘所想。
南北朝对立从百年前就开始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亘古不变的趋势。
她懂得,可阿娘却不懂。
屋内又回归一片寂静,姜蓁蓁低声问道:“那阿娘……我们还要赴宴吗?”
“自然是要赴宴的。”姜氏说。
三日后麟德殿。
在家,夜深人静之时,阿娘常和她说,沿着长安街一直走,就能看见皇宫。
皇宫诸殿,尤以麟德殿最为醒目,那是用来举办宴会的地方。
雕梁画栋,熠熠生辉,再没有宫殿能比得上麟德殿了。
阿娘曾去过无数次,也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
阿娘是最受宠的公主,就算是阿娘摔坏了麟德殿里的宝贝,陛下也只会一笑了之。
阿娘的前半生,就是连天上的神仙也比不了。
再后来,阿娘成了跌入泥潭的凤凰。
人人都可唾弃。
前朝哀帝,那个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无才无德,只因他是嫡子,皇位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纵使阿娘才学样貌皆为一等,治国理政也不在男人之下。
只因她是女子,便注定与皇位无缘。
每至夜深人静时,她总是想不明白,若得机遇,她必定要自己做皇帝。
做开天辟地第一位女帝。
姜蓁蓁看到阿娘两眼放空,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问:“阿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姜氏回过神:“没有,路途颠簸,有些犯困了。”
阿娘向来不会撒谎,姜蓁蓁是知道的。
长安街上的石板,都是一一精挑细选过的,又怎会颠簸?
姜蓁蓁拽着阿娘的衣袖,头轻轻靠在她的胳膊上,却被阿娘的胳膊硌了一下,硬邦邦的,像是袖子里塞着什么。
母女俩这样静好的日子实在不多。
阿姐和她说,阿娘自从前朝破灭后,精神就时好时坏的。
像是魔怔了一样。
上一世,阿娘曾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嫁给陈行川,一定要做皇后,一定要复辟前朝。
姜蓁蓁不想听这些,她每日听李观棋讲课就已经够烦了,阿娘还要她去复辟前朝。
换个人或许有希望,可姜蓁蓁是完全没希望。
姜蓁蓁手无缚鸡之力,她不会杀人,更不敢杀人。
何况是弑君?
马车在石板路上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听到马车外的声音:“忠义侯府家眷到。”
忠义侯,忠义二字就是在告诫他们,要对新朝忠诚。
看起来十分讽刺,姜氏也不喜欢人称她为侯夫人。
“见过侯夫人,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请随老奴来吧。”王匀立于马车旁,恭恭敬敬地躬身问安。
“有劳了。”姜氏由着婢女搀扶下了马车,跟在王匀身后,姜蓁蓁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王匀在前带路,他是二十年的老太监了,对皇宫再熟悉不过。
二十年前的战争前夕,他为生计,净身进宫当了太监。
王匀命不好,当太监没几天,战争就爆发了,他亲眼见到哀帝惨死,官兵血洗皇宫。
他几经辗转,终于投靠在大将军陈楷麾下,跟着他一路征战。
陈朝建立后,他被封为总管太监,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有人私下称他为“九千岁”。
不过,要论谁对这皇宫最熟悉,那必定是侯夫人姜氏。
“侯夫人,到了。”王匀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宫殿。
姜蓁蓁这才抬头,入眼便瞧见“麟德殿”三个大字。
她不常入宫,阿娘和她说,他们是前朝的人,若时常进宫,只怕会落人口舌。
这话,姜蓁蓁记下了。
从前陈行川邀她入宫,也只是匆匆看一眼,走个过场就打道回府了。
宫里有什么景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是一概不知的。
“蓁蓁妹妹,见过侯夫人。”
陈行川瞧见姜蓁蓁,脚步匆匆地就跑到跟前跟两人打招呼。
姜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着,随后便独自进了麟德殿,只留下他二人。
“见过三殿下。”姜蓁蓁十分有礼地回了一句。
现下她在宫里,可不能让人抓了错处。
陈行川探头看了看姜蓁蓁身后,发现李观棋没有向往常一样跟在她身后:“怎的今日李家公子没和你一起来?”
姜蓁蓁福身答道:“先生突感风寒,在家中休养。”
说来也奇怪,昨日李观棋派人传话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