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身前,静静凝视他半晌,手里的物件忽而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花颜兮抬起微有薄茧的手,触碰他面无血色的脸颊。
真的,她触及着眼前人无不深刻的眉眼,真真切切的触感怎能不使她心动。
良久,她收回手,举起另一只手,眼含泪光,却淡笑道:“顾北,你瞧我猎了兔子!”
“芋儿莫不是将兔儿仙忘在了广寒宫,自己跑出来独乐乐?”
顾北替她抹去脸上的污渍,轻柔至极。
“我又不是嫦娥仙子,哪有什么兔儿仙……”
话音未落,她顿觉手里空空如也,一时倍感羞愧,转眼便四处找寻野兔。
“不急这一时,芋儿我们还是快些将晚饭吃了,省得二老空等。”
“程娘子吃了饭再找也不迟,左右它逃不出这院子。”老妇附和。
“是吗……”
一时愣神,花颜兮望向此时已是紧闭的柴扉,手心隐隐作痛。
这便是自己放不下的念想吗?与他隐居山林、远离尘世喧嚣。
现回想自己何时对他动的心,或许就是这番光景。
没了金戈铁马的腥风血雨,没了宫殿皇权的明争暗斗,她不再是铁血无情的骁勇将军,不再因替父从军而女扮男装。
醒来时,床前只他一人,他说:“将军,我们与蔺将军一行人跑散,不过无需担忧,而今我们正于一户农家,他们收留了我们。”
那时,她意识混沌,听不真切话语,只是掀了掀眼皮便沉沉睡去。
再次苏醒,她精神好了些许,却听门外窸窸窣窣,似听人道:“殿下,机遇千载难逢,莫要优柔寡断坏了大事呀!”
“司马先生此次能乔装老翁搭救本王,本王甚是感激,如今我们虽身处深山,但敌军并未撤退,山下仍驻有大量南军,仅凭附近区区百余人的兵力如何能突破南军的包围?而眼下留着程玉的命才是上上之选。”
“殿下,程玉乃千年难遇的将才,若能为我们所用最好不过,只是以南军一贯刚毅做派,尤其姜元夔旗下,此人定不会投靠你我,殿下何必多此一举救他性命?我们北军现已拿下燕安,攻下整个北宁指日可待。而程玉于北冀弊大于利,殿下不可因小失大啊!”
司马先生苦口婆心地力劝,励志置她于死地。
“好了,劳司马先生费心,此事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北宁易守难攻,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咳咳……”
正此时,屋内传出虚弱的咳嗽声。
“先生先回屋,一会儿本王去找您。”他轻声说完,便推门入内。
行至床前,他掖好有些松散的被子,温声细语地问:“怎么样?”
她摇头,随后盯他许久,虚弱地开口:“你是谁?”
你是谁?她是问真实的他?还是迷糊了,问眼前的他?
“顾北啊!将军真会开玩笑,盛京城外您见我奄奄一息,将我领进府邸做了护院,让我有了口饭吃,您忘了吗?”
心底多盼她忘了,忘了过往的名与利、生与死,他多想带她浪迹天涯。
顾北是心存侥幸的。
或许天见怜他,程芋吃力地勾起唇角,摇头:“我该认得你吗?”
那刻,他差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看似波澜不惊地娓娓道来:“你最该认得我,我可是你亲自领进家门的夫……”
“休要唬我!咳咳咳……方才你唤我将军,又说我令你做了护院,现下你成了我夫君,咳咳……你说我该信哪一句?”她波澜不惊地望向他幽暗不定的眸底。
“我何时骗与你?为夫说话句句属实,我做过你的护院,奈何我样貌出众、气质卓群,你便见色起意硬是将我押进红帐,你的龙阳之癖盛京可是传了有一段时日,不过只有我懂你的芙蓉帐暖。”
他说得有模有样、栩栩如生,若非她便是那所谓“龙阳之好”者,估计真被他忽悠了去。
“是吗……”
“当然!即便我唬遍天下人,也不会唬你,刚脱离险境,便说了这些话,你肯定累了,快歇着吧,过去那些事,待日后你养好伤我再讲与你听。”顾北替她擦擦额间的薄汗,再次掖掖被子。
见她不过看他许久,便合上眼熟睡,他才离开屋子。
依言,顾北进了司马先生的屋子,将程芋的事一一和他道来,最后表达了自己的恳求。
“司马先生跟随本王多年,程芋一事还请先生谅解,我自知儿女私情不足与家国大事并论,但人生在世孰能无情?如今她不记往事,如此机会我怎能就此错失?”
“可殿下……养虎为患呐!”
“若她为虎,我便做那驭虎之人!若她终成祸患,本王定引咎自戕!”
少年意气不过如此。
司马先生自知自己说服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