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他们直奔汀水城而去,本想速战速决,然几番对峙,初时花颜兮还占上风,可约莫半时辰之后,便会败下阵来。
往复几回后,他们决定先去往青面城找廉善讨了副良方服下,再去寻那白骨人皮。
谁知服用药汤之后,瘴气竟侵蚀不了他们,纪白果便亲自上阵。
数轮术法无果之下,他只好趁月华初上,以免夜长梦多,再次使出祭魂咒。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将恶鬼斩于剑下,欣然回城,然城中疫病依旧,毫无清减。
“若阵眼并非恶鬼,又会是甚?”花颜兮不解。
“如此只能表明设阵者夙愿未了。”
“夙愿?”
她细细想着汀水城的一丝一毫,口中念念有词:“大风起兮云飞扬……”
纪白果继续念道:“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两者不约而同说道:“无法归国的壮士们,故乡的人儿来接我们了!”
“是要将他们都安葬故土?”花颜兮若有所思。
纪白果剥花生的手指一顿,扯扯嘴角:“小花姑娘莫要说笑,百年前的尸身如今只剩一具白骨,要如何分清两国将士?”
“说的也是,不带他们回去,如何安抚他们?”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你将他们超度了?”
“超度是僧人的事,分清楚再说!”
“那做场法事……?”
“你!还不如让我去刨尸身。”
花颜兮意有所指:“怎么,纪道长连场法事都不会?”
“我只是不屑于做……”
“壮士,此次回来有何进展?”廉善忙完医馆前院的事,方一进后院就见一身着靛蓝短衫的男子在回廊下自言自语。
纪白果拱手作揖,走近他:“感谢先生良方贫道方能收服那恶鬼。”
一听进展不小,廉善抑制不住欣喜:“多少轮回,鄙人才等来这么个回复,总算有盼头了。”
“先生,莫急。贫道还有一事不解,还需解惑。”
“壮士有话便问,鄙人知无不言。”
如此,纪白果便开门见山道:“先生可知汀水一战,被俘将士的尸骸是如何掩埋的?”
廉善仔细回想此前所阅文献及所闻之事,良久才回:“所俘将士一些活埋至死、一些枭首之后悬挂城门之上,以振军威!另一些会派去做些苦力,婆利国待被俘之士不甚残忍,也因□□一统十几年便江山易主了。”
“如此短暂?”
他点头:“嗯,不过提及亡国,不得不说一说武奇将军,文献记载此人忍辱负重,战败之后被迫成了阉人,后仅凭一己之力颠覆王朝命运,虽说下场惨淡,却也值得倾佩。”
阉人?将堂堂一将军割做阉人?如此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花颜兮听着,愤恨不已。
小花姑娘不是见过战场吗?战争本就是你死我亡之地,哪有那么多仁慈可讲?
纪白果多少有些了解其中缘由,面上依旧听廉善陈述往事,私下却与她交谈。
即便如此,做个阉人还不如一刀砍了他,至少留得体面。
他本想辩驳几句,就听廉善说道武奇掌权所做之事,不由专注听着。
“话说武奇将军权力滔天之后,命人将数千名被俘将士尸骨另择地安葬,还大兴法事,为其超度。”廉善与他并肩而行,慢慢向厅堂行进。
以此情形,汀水城不该有如此深重的阴怨之气,定是事有反转。
“此后,是否有人将其鞭尸?”纪白果神情自若,毫无诧异之色。
他微微颔首:“自古起兵皆有由头,起义军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攻入城中,将武奇将军推上天刑台,以炮烙之刑将其折磨而死,而后被抛尸荒郊,不得善终。”
俩人进了屋子,各自入座。
纪白果看着案几之上,一菜一汤一粟,深有叹息:“一切皆是因果。”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壮士请用膳。”廉善慢条斯理地吃起饭菜。
盯着眼前的饭菜许久,他才迟迟动筷,心思满腹。
用完饭,他们再次来到阴气丛生的汀水城。
隔着瘴气往下瞧了许久,纪白果方着手布阵念诵道德经文。
“为何改了主意?”花颜兮钻出来,好奇地瞧着愈渐增多的经文,仔细瞧却又看不懂。
纪白果致力于念经文,无暇顾及她,任她胡乱猜想去。
渐渐地,瘴气消散,阴怨之气随之消逝,花草树木愈渐葱郁,随后又寻了处风水宝地将那堆白骨好生安葬。
“尽管所谓的故土难觅,可此后仅有一国,你们生于这片国土、养于这片国土,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皆为故乡。”纪白果在白骨坟前烧了些纸钱,内心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