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望着她的那双剪秋瞳,沉声道:“不要担心。明天,我会打败他们所有人!”
十八岁的秦鉴澜,只是低下头去:“玄晏哥,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心中明白,就算玄晏有能力打到最后一场,父亲也不会允许自己,嫁给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绝无可能给家族提供仕途帮助的男人,即使他们自小一同长大。
所谓招亲,明明早就注定了结局。
但,她仍愿放手一搏。
翌日,秦鉴澜在卧房的窗前坐了一天,从日升到日落,只待府外喧嚣落定。
玄晏没有来。
结局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清晨时分,现身柱国府上,手中紧攥绣球的,不是任何一位世子,亦非深情款款的玄晏。
蛮族人的黑袍狼藉地半敞,隐约露出胸膛的肉色;身上还散发着醉醺醺的酒气,面容却得意洋洋。
宿州质子的掌心,秦鉴澜的绣球,堂而皇之地被举在阳光下,众目睽睽。
没有人知道,贺子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绣球在握,铁证如山。
秦经武的联姻美梦就此破灭,秦鉴澜不想嫁也得嫁。
也是在那天,玄晏失踪了。
柱国府隔壁的院落,所有下人突然被遣散。一夜之间,整座老宅都空了。
就如同这世间,从未有过玄晏此人。
就如同从小到大,她从来都孤身一人。
大婚当日,秦鉴澜悄悄掀起花轿的帘子向外看,心中平静无波,只想看看传言中的质子。
从前就听闺房里的侍女讲过:“整座都城,就数他生得最神武,性子也最纨绔!”
要论神武,比得上她的玄晏哥么?
——依照民俗,礼成三日后,要回门。
秦鉴澜一身水红色衣裙,立在依然亭亭如盖的大槐树下,抬头望着后墙的瓦片,看了许久。
新打的碧玉耳坠沉甸甸的,一直沉进她心里。
从诲居的侍女心莲远远地站在她身后,不敢打扰寡言少语的夫人。
直到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悠悠然落到发尾,秦鉴澜才发觉,都城已经入秋了。
她再也没见过玄晏。
也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质子。即使贺子衿终日在倚红楼喝花酒,醉醺醺了便上街跟混混打架,挂了彩就一身酒气地回家,还要她亲手帮忙上药,十足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数月后,当朝天子召贺子衿携夫人入宫,共赏元宵花灯。
宴席上,神采飞扬的贺子衿坐在妃嫔中间,不时挤眉弄眼,平日里难得听见的异域口音妙语连珠,逗得她们个个掩着嘴娇笑。
秦鉴澜看着对面的皇子公主们。那个身披白绒大氅的男人,正与黄衣的太子推杯换盏,喝得格外高兴。再熟悉不过的眉眼,不就是她青梅竹马的玄晏!
席间玄晏望了他们一眼,贺子衿被围困在拿他取乐的妃嫔间,只见秦鉴澜远远地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落寞。她瘦了。
他终究没有走过去,转过身向太子举杯道:“皇兄,继续喝!”
出于某种原因,在外流落多年的四皇子李玄晏,正式被接回宫中。不假时日,便凭借野狩时利落挽弓的身姿,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正是李玄晏年少时,缠着秦柱国学会的武功。
再后来,宿州反叛,贺子衿失踪。
寒来暑往,秦鉴澜留在从诲居,在心莲的照料下,平淡度日。温婉宁静的眉眼下,又藏着多少心思?
直到这一天。
贺子衿死后的第七日,李玄晏带着秦鉴澜,回到了皇宫。不知他是想补偿自己的缺憾,或是不愿看她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纸诏书,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叛贼亲眷,不日处决。
因此没人觉得,是李玄晏旧情难忘。
四皇子住处的偏殿里,秦鉴澜跪坐在蒲团上,细数着往事。
殿门外矮矮地栽种着一棵松树,覆着落雪,虬枝苍劲。
有人绕过花坛而来,身上的佩环扣响剑鞘,珰啷声清脆动听。
朱唇轻颤,秦鉴澜最终没说出话。纤纤玉手从怀中拂出长颈细白瓷瓶,不大用力便可摘出软木塞,又将它整个倒转过来。粉红色的掌心上,落下了一枚小而圆的鲜红色药丹,色泽刺痛了她的双眸。
细嫩的指尖拈起药丹,硬硬的质感;秦鉴澜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和下颌连成一条优美的曲线,贝齿微张。
她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终于将鸩毒送进自己口中。
心有不甘?女子自古如此,送给男子作依附。她的夫君倒了,不待她有所悲伤,也不待她敢于行动,天地就已经崩裂了。纵然将门千金,她自小也是被当成那些娇小姐养的,只为了长大成人,然后嫁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