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家千金沈微婳还能是谁!
虽然大梁风潮开化,姑娘在家学习技艺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是甚少有富贵人家会让女儿在外抛头露面以技艺谋生。
沈家原先也不会,可现在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难道你是——”
章大人暗叫不妙,正想询问清楚,却被房中一声沉郁男声呵阻。
“章大人,还要在门外啰嗦多久,是要本王去亲迎吗!”
章大人冷汗涔涔,再也不敢言语,躬身进去。
刘延打量了好几眼微婳,心中暗叹。
传闻诚不欺我,果真是顶尖顶尖的大美人。
屋内早已掌灯,比室外亮堂许多。
屋内正中央坐着一人,章大人和刘延朝那人恭谨行礼。微婳已猜到那人身份,规规矩矩地朝那人俯身跪拜下去。
“民女沈微婳拜见王爷。”
“沈微婳?你是沈思的女儿?”
“是。”
“抬起头来。”
微婳缓缓抬头,向那人看去。
上位之人,看着甚是年轻,墨色的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面容俊美,肤色极白,一身如意云纹锦衣,腰缠玉銙蹀躞,身上披着一件青莲白鹤大氅,大氅垂曳在地上,烛火一映,金银丝线绞成的青莲花纹便熠熠生辉。
即便那人只是端坐在上方,也能让人看得出他身形英挺秀拔,卓尔俊伟。
而让微婳吃惊的是,那一双玄墨色的眼眸,黑是浓重的黑,白是清冷的白,二者合在一起,便似常年淬着寒冰,幽冷又纯粹,像是砚台中黏稠化不开的墨汁,又恍如金乌破晓前的夜。
如此冷郁之人,正是当今执掌刑狱典法统管三法司的肃王韩凌靖。
肃王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微婳虽不觉心虚惭愧,但那目光如有实质,凉意沁体,着实令她不大舒服,她并拢的一起的双手轻蜷了一下,微微垂眼,错开了他的目光。
肃王凝视微婳一会儿,将视线移至章刘二人身上。
虽无言语,可沉默之中,质问之意振聋发聩。
章大人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大理寺原雇有画师,但不巧画师早前感染风寒卧床不起。那画徒技艺不精,难堪大任,臣无奈,只好让刘少卿去宁德街寻了画师来,却没料到是沈家姑娘。臣办事不力,还望王爷恕罪。”
章大人真的觉得自己好倒霉,画师生病他要背锅,画徒不给力他要背锅,刘延寻了个待罪之臣的女儿来,他也得背锅。
肃王又将视线放在刘延身上。
刘延道:“王爷若是觉得不妥,臣即刻带沈姑娘回去。章大人才华横溢,想来也娴熟丹青之技,画个疑犯画像当不在话下。”
章大人气得想要呕血。
这臭小子真是卑鄙无耻,他好心帮他圆说,他居然恩将仇报,在背后捅他一刀!
刘延此话虽是建议,却笃定肃王不会接受。
章大人是有些明察断案的本事,但在书画方面的造诣到底有几斤几两,肃王心里拎得清。
肃王心中不痛快,瞧着刘延这副嘴脸竟觉得比平日要可恨些。
“刘大人思虑周到,看来今日虽然轮休,但刘大人仍心系案情,精力充沛,待会请刘大人将五年前陈家庄走失十来头牛的那宗案卷找出来,重新检阅,将蹊跷遗漏之处一一登记,明日报我。”肃王挑眉看向刘延。
刘延欲哭无泪,章大人心胸舒畅。
肃王起身,缓缓踱步到微婳面前。
微婳鼻端萦绕了一丝幽淡的雪松冷香,一个影子无声笼罩在她身上,压得她又沉又冷。
忽然那影子犹如高山倾倒,重重地落下,猝不及防,微婳就对上了那双黑色的眼眸。
肃王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那目光便似要淬入她灵魂一般,将她内里看得一清二楚。
微婳看着那双眼睛,背脊渐渐生凉。
“沈姑娘该知道替何人办事,守何人的规矩。”肃王声音低沉,天生自带上位者的威严。
她若是聪明人便无需赘言。
微婳沉默一瞬,垂首恭谨道:“民女知道。”
“去吧。”
刘延在旁轻啧,这人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可把人姑娘吓坏了。
***
微婳跟着章大人出了门,离了那屋子,身上的寒意才渐渐消散。
她原以为要去监舍,谁知道章大人却将她带到别处。
一路走来,章大人挑些不大紧要的事情先跟她说了,好让她心中提前有些准备。
原来她要画的疑犯与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伍家村灭门惨案有关。
伍家村地处京畿与西州府交界处,按属地应归西州府管理,不过京城对外扩建日渐繁华,西州府人也爱在京畿附近购置田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