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洛尼亚顺势将餐盘收走，她缓缓推动着餐车，金属滚轮与大理石地板摩擦着，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当然可以，希望您有一个愉快的早晨。路伊斯少爷。”
路伊斯目送着她离开，就和目送着每一位来过他的病房的人那样，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才转过头看向窗外。
今天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路伊斯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他自己也不知道要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白鸽从窗外那篇阴翳的树林穿过，只有影子在玻璃上稍作停留。高大而茂盛的白桦树林包围着草地，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地方。
路伊斯只知道那片树林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之前照顾他的护士曾说，那片湖泊如同他的眼眸那般平静清澈。
草地上，那些还尚有活力的年轻人正躺在那里晒太阳，或是做着游戏。但路伊斯并不想看他们，这只会让他想起自己那健康美满的童年。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片白桦树林上，他注意着叶片的颤动，幻想着那片湖泊，观望着阳光一步一步地挪动。这是他最爱做的事，在无人看望的上午最爱做的事。
医院建筑物投下的阴影在一步一步缩短，时间正一点一点流逝。
路伊斯没有等来他期望中的人，他只听见了熟悉的金属滚轮摩擦大理石地板的声响。
他知道是谁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埃尔伍德医生。
“很抱歉打扰你的安静时光了，路伊斯少爷。”苍老的男声比人更先到场，“今天身体状况如何？”
猜的没错，路伊斯微微叹息了一声，身体很机械的转动，面朝向房间门口的方向。
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那身洁白的大衣出现在路伊斯面前，和跟在身后的维洛尼亚女士一样，他也戴着白布制成的口罩。牢牢裹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年迈但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的身躯早已有些佝偻，但当他出现在此处的时候，他看上去依旧像是从天国远道而来的天使。
路伊斯从未见过他的面容，他只能看见埃尔伍德医生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绿色眼睛，以及从帽子里露出的完全变成白色的卷发。
“还是老样子。”路伊斯回答的很简单。
他熟练的撩起衣服，被病痛折磨地有些消瘦的身躯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大部分都集中在胸口。
埃尔伍德从金属小车上拿起听诊器，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路伊斯的胸口，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受。
听诊器的听筒里传出了沉重的呼吸声，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老旧的风箱在费劲儿地喘息。
埃尔伍德摘下听诊器，微微摇了摇头，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他也知道，面前的小少年只有十岁罢了。
路伊斯看着埃尔伍德神情凝重的面容，他都知道，但依旧满怀希望地询问：“埃尔伍德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也需要过两天，也许就是明天。”埃尔伍德医生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希望给予这个孩子一丁点儿希望，但又害怕就是这点点星光一般的希望，最后会在不知不觉中汇聚，却又不得不在黎明前走向消亡。
路伊斯不再回答，他转头看向窗外，听着金属推车上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
那片白桦林里依旧静谧无声，连一只小鸟都不愿在此停留。
风轻轻吹动着茂密的树叶，斑驳的阳光在风中逐渐汇聚，仿佛有人从那片白桦林的尽头穿梭而来，夹杂着那片从未见过的湖泊的气息。
一只白鸽在树枝间跳动，每一步都将阳光带向树林深处。
洁白的女子静静伫立在那里，阳光仿佛就是她的长发与衣裙。她像白鸽那样的纯洁无瑕，洁白的头纱遮盖着她的面容，只有金色的卷发在随风飘舞。
她向前伸出了手，似乎在邀请面前的人与她同去远方。
路伊斯的双眼慢慢睁大，忽然，他猛地转过头去，有些激动地询问：“埃尔伍德医生，可以帮我打开窗户吗？”
埃尔伍德被路伊斯突然的提问惊了一下，握着取药勺的手微微一颤，勺子里的药丸险些弹飞出去。
他将手中的取药勺和药罐放下，看了一眼路伊斯，又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窗外，微微感慨着：“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是出门走一走更好。”
话音刚落，维洛尼亚便立刻去打开了窗户。
一瞬间，人们七嘴八舌的谈话声，有些恼人的鸟叫声一股脑地涌入房间。房间在一瞬间便被阳光烘烤地十分温暖，风终于是携带者晚春的温暖降临了这个房间。
“明天如果还是这样的好天气，我会出去走走的。”
路伊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洁白的身影还伫立在那里，她望向自己，仿佛天使决定多多垂爱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