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外头歇着的几个厨娘,突如油锅沸腾,猛地吵嚷大喊。
屋中几个有活的婆子下人,亦赶忙走到门边,手上布条有一下没一下动着,朝外竖起一耳。
杨二紧皱眉头,让方才被骂的下人过来看着火,自己走出屋外。
“没甚规矩,都在吵嚷何事?”
七香谨慎瞥了眼四周。
杨二出去后,众人都围了去看热闹。
但似乎是外头来人回了句嘴,刚围过去的人亦突地惊呼一声,杨二也没声了。
外边愈发吵闹,谁也无暇顾及厨房内。
见那下人虽在看火,时不时也偏头,看向窗外的动静,七香轻手轻脚地移到旁侧笼屉,拿出两个白面馒头。
悄悄移开装着馊粥的食盒盖,露出些空隙,将白面馒头放于食盒另一侧,飞快划上木盖。
未多时,下人将做好的糖蒸酥酪,装入精致食盒中。
七香提着朝外去,随意一瞥,外头人七嘴八舌吵闹着,依然未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浣衣女正去井边打水,转了下水桶,不见动静,这才往井中一瞧,竟看到个发白的人头!诶哟,立马就被吓了个半死。”
七香皱起眉头,警醒她道:“安厨娘,你怎讲起怨鬼来了?近来府中有丧事,这可乱讲不得。”
周围人四下突而一静,诡异气氛中,杨二惊惶打断她道:“七香姐,安婆子没讲戏文,真有此事啊!”
安厨娘紧紧捂住口,却仍掩不住话中惊恐。
“是李婆子!大夫人身边侍候的李婆子啊!”
七香呆愣片刻,被身旁厨娘好心一扶,回神后惊呼出声:“李婆子!这如何可能?”
“人命关天的要事,我哪儿敢说假,”
安厨娘拍着自己胸脯,满脸惊惧害怕,却又止不住继续道:“那浣衣女可是亲眼所见,差点就要吓疯过去。听闻管事都已带府卫去,将那水井团团围住,怕是要捞上来验尸。”
“嘶,午后在此处,我才碰见过李婆子,还聊了几句,她可似平常一般神气,这才过多会儿,人就没了……”
杨二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动了动唇,再说不出话。
安厨娘念了句阿弥陀佛:“这府里,先是老爷无病无灾,昨夜突地人就没了,今日又是好好的李婆子,忽地坠了井,这府里,莫非真有什么冤魂作祟不成?”
我一哂,却又后知后觉自己够不上冤魂之位,只得惆怅自个儿。
“嘘,安婆子,你可小声些。”
见她越说越玄乎,杨二惶恐地,差点直直上前堵住她的嘴。
看来,七香便是由此得知李婆子死讯,并非有所接触。
杨二呵斥众人小心说话,婆子丫鬟们却还是聚在一起,不敢离去。
连提着装着馊粥食盒,本应是去给二少爷送饭的看火下人,也在旁边悄莫聚着,左右此时分,谁也顾不上赶他。
但七香未再同他们说话,提着食盒便要走。
杨二眼尖,勉强好言送她几步路。
之后一道无波无澜,直至进三夫人院中。
“七香,你去了何处,怎许久未见你人影?”
碧丫头抱着把扫帚,从正房来,刚清扫完的青石板,在夜色中愈发古朴幽静。
院中四处无人,她见七香时,面上似笑非笑:“正巧,夫人刚还找你呢。”
七香身形几不可闻地一滞,随即故作平静回道:“夫人午睡,我便出去转了转,正好到厨房,想着夫人平日爱吃糖蒸酥酪,端了一碗回来。”
“是吗?或许今日,夫人就不想吃了,我瞧她似乎也没这个念头,别是你自作主张。”
此时刻,无需再纠结碧丫头话中暗指。
阴冷言语一字一句从她口中吐露,任谁都不会觉着,风浪未至。
七香面无异样。
四目相对间,碧丫头却噗嗤笑出声。
“我不过玩笑两句,平日夫人更喜你,常叫你在她跟前侍候,自是比我更加了解夫人所想。这碗糖蒸酥酪,想来,定会得夫人喜爱。”
碧丫头亲热地上前,稍稍将食盒打开了些,笑着看那孤零零的酥酪。
然其缓缓关上木盖时,一切都未逃过“视线”
——点点白色稀碎粉末,从她手指尖散开,轻轻滑落酥酪碗中。
移动“视线”向下,在其拉上木盖的最后一瞬,我一错不错地,见那行黑色小字,显现在酥酪上。
【糖蒸酥酪,伴少许□□粉末,剧毒】
碧丫头,是想直接毒死三夫人?
那黑衣人又来一趟,是怕三夫人不吃,又来灭她一趟?
倒是双重保险。
“好了,”碧丫头笑语盈盈:“快送去给夫人吧,可别让她,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