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之事,我从前回已然知晓。
三夫人沉迷看话本子,虽夕食也少用,但因不得空,只让七香将食盒放到一边桌上。
初识时未觉,如今才知,三夫人无意间,躲过的是第一道杀机。
即便知晓后续,我亦不免提着股气,为她捏了把汗。
但之后,可还有个黑衣人。
一张大网与三夫人近在咫尺,瞬间便可将她捕杀,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唇珠轻启一次,两次,既定的死亡就与她更进一瞬,无从逃避。
便连惯于旁观如我,亦被那股无力又残忍的哀伤感染。
“视线”落在七香上。
她自白日起,便已知晓既定的死亡。
是想表现的如同往常,不让三夫人察觉,所以才于此时提起李婆子之事,想掩盖其注意?
亦或是……
我想起那四个,用血写著的字
——【日暮快逃】
若是,她已给了三夫人指明一条生路,莫不是,此时欲用另一个人诡异的死亡,提醒她第二次其中异样?
不过,全是徒劳。
一切如定下的宿命,避无可避,依时到来。
大少爷轻敲窗,昏黄烛火在屋中氤氲。
七香退步离开,正房雕花木门缓缓合上,她注视着汹涌猖獗的黑暗,无情隔去最后点点暖意。
重回黑寂庭院,星月掩在浓云后,不见踪影。
将将转身,霎时,七香却朝后退了半步。
一掌抚在左肩,半跪下恭敬行礼,朝院中央,不知何时到来之人。
那人头戴兜帽,身着宽袖长袍,挺直的身子挡住朦胧月色,全然同黑夜融为一体,叫我不由一震。
杀死屋中之人的黑衣人,来了!
“首领。”
七香吐出古怪音节,但似乎是“视线”缘故,我竟能听懂她所说。
“娜仁,”
黑衣人缓缓踱步,仿佛在自家后院闲逛,语调平缓得不见波澜:“你在我手下,多时了?”
黑衣人喉咙嘶哑,似是坏过嗓子。
“十二年。”七香恭敬答道。
“十二载,已是久了,”
黑衣人似有感慨:“我还记着,那时方才停战。在那个小村子里碰见你,才不到五岁。”
“一大家子,饿死得就剩三个。我本不想救,但你实在根骨极佳,天生学武的好料子,因而即便不合规矩,我依旧坚持将你收下,这才给你家人一条活路。”
“首领恩德,娜仁一直谨记于心,从不敢忘。”
咚地,七香朝他磕了个响头。
“我亲自训练你十年。当初收进百十来个孩子,只余五人,于我等称得上功成。可你瞧,娜仁,这才不到一年,五人里,只剩你和乌云。”
黑衣人不疾不徐诉说着,过往惨痛伤亡,却好似浑不在意,只低头,看向自己束紧的袖腕。
“脱里、塔娜,被汉人所杀,敖登叛变,被我亲手凌迟处死。娜仁,那时你也在场,可还记得我所说?”
“……”
“胆敢背叛者,下场如同凌迟的敖登。”
“你记得很清楚,娜仁,”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一声:“可我近日,却听到些风言风语。”
“娜仁对首领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七香郑重出言,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满是坚定。
“曾经的五个人里,只有你有家人,因而最老实,但也最易心软。”
“如此破规矩收你,你想是不知,我曾于心底里,给你划了条线,只要有半点异样,娜仁,还有你剩余的家人,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好在,过去十二年,你并未给我动手时机。”
“然而,”
黑衣人嗤笑一声,方才漫不经心的嗓音瞬时一变,似陡然集聚气力,厉声刻薄道:“心软,实是暗桩头等大忌。”
“首领!”
七香顿时面色大变,惊惶抬头。
“当初派你跟着乌云,一同行此密事,本是让你学学心狠,却未料到,放你在外,做事愈发出格!”
那是一块上好的白锦布。
从他黑袖袍中,徐徐被抽出。
他松手,锦布随着夜风,几转飘摇。
落于七香前方时,风折了它半边角。
但却露出那“逃”字,明晃晃的,谁也无需多言。
七香恍若突被惊恐侵入,附着她的四肢百骸。
跪着的身子朝后瘫软,无力地,等候眼前黑衣人,如同死神宣判。
夜中庭院恍若一潭死水,幽静之下,却又有致命暗涌,缓缓地,朝此处涌动袭来。
“十二年,到底抵不过三月。呵,中原,到底有何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