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宋府,果真流年不利。前日夜里,我才来给心悸暴毙而死的宋老爷验尸,昨日早晨,我那妻刚得宋管事送去的谢礼,得,今日竟就来给他,并这宋府所有人验尸来。”
老仵作自个儿感慨不已,手上往随身木箱里收着吃饭家伙,动作倒半点没耽误。
争执二人不约而同静默一瞬,只听得齐知州高声问道:“他死因为何?”
“刀伤,一击毙命。”
老仵作随口回话,说得轻描淡写:“连反抗的搏斗之迹都无,府中人多死于此,而后又被放火烧尸。”
“多?莫非还有旁的死法?”齐知州反问道。
“啧啧,他宋府的大少爷……”
“啪——”
老仵作毫不留情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罪过罪过,干我们这行,哪能议死人是非。”
随即咳咳两声,又道:“巡检搜查时,从水井里捞出个婆子,我验过后,原是喝了两倍药量熬出的安神汤,抵不住药力,许又是不小心栽倒进井里。”
“这府里管束下人,怎如此松懈?”徐校尉皱眉道。
“大人,确有此事,昨夜早些时候,宋管事派了个宋府下人,来府衙送信,上头正提及此事,还望您今日能派仵作来一趟。”
孙巡检回禀道。
齐知州瞧了眼宋管事半盖着的尸首,又瞧了眼正欲起身的老仵作,一时难言,带几人往里踱步走去。
一路惨死的小厮丫鬟无数,尽是杀戮之后,又被猛火烧去半拉的残样。
亦见到被打捞出水井的婆子。
白布沾湿,黏腻的盖在她身上,凉风一起,露出其下她黯淡的灰发,激得守在此处的巡检打了个哆嗦。
“既知人坠井,宋府怎也不将人捞出?”
“报!”
齐知州疑惑问询,便听得一巡检疾步从外院奔来,禀报道。
“大人,外头有个法缘寺的主持,道是昨日大夫人唤他来府中,给葬身水井中人念经超度。”
齐知州沉默环视一周,摆摆手,长叹道:“竟也不用另费工夫。”
“先令他去府衙等候,待宋府灭口一案查清,再唤他来,给全府做场法事。”
三人带着老仵作转了半个府,又回至前院厅堂之中。
“大人,这贼人杀人后又放火,正是想烧毁证据。如今无根无据,怎证实校尉清白?”
孙巡检苦恼为难问道。
徐校尉嗤笑一声:“既身正,何患欲加流言蜚语。”
“边关战事吃紧,校尉又刚放话,要剿匪充军,正是收拢稳定民心的关键之时。此事一出,怕是……”
孙巡检盘算一阵,面露愁色。
齐知州亦有些许愁绪:“贼人虽狡猾,但如此大一个宋府,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只待继续深查。”
“大人,”
孙巡检朝齐知州投去试探一眼,半响,低声踌躇道:“杀人放火,又将财物洗劫一空,会不会是,土匪所为?”
徐校尉觑他,又压抑冷声道:“孙巡检,你今日怎事事指摘我来。若有土匪混进城中,你是觉我守城不力?”
“我并非此意,只你言剿匪,谁知城外黑水寨那些土匪,听见风声后不会有所动作。”
孙巡检退了一步,好声好气解释道。
“我虽一粗汉子,这些军情道理,倒也省得,无需你来指教。”徐校尉哼声道。
“好了,莫要内讧,”
齐知州出言止声道:“孙巡检,此话本官便当未听过。眼下城守之人比从前愈多,若真闹出混进土匪之事,你叫本官的脸往哪搁,又叫这城中,如何不人心惶惶?”
“是。”孙巡检唯唯应声。
“既现下府中无甚线索,也罢,校尉,唤你底下兵卒,将那小厮带来问话。”
齐知州沉吟拍板道:“他知晓之事,虽只到离府前,然说不准,能叫我几人能有些头绪。”
徐校尉接过命令,吩咐下去。
未多时,一兵卒却为难般快步赶来,抱拳回禀道:“校尉,那小厮,本已被咱们法子治好,能说些话,正想带来给诸位大人问话,然却……”
“到底如何?”徐校尉耐不得性子,直问道。
“彻底疯了……”
兵卒小声嘟囔:“谁知他才看到宋府匾额,便又激得晕厥倒地,再醒来,就已成那样,如今疯疯癫癫的,嘴里就只念叨着一句话……”
“哈哈,哈,”
一墙之隔外,小厮疯笑着,吊睛眼下泛起层层褶子。
不知哪来的力,一下挣脱身后兵卒绑缚,布鞋踩陷进堆堆草木灰烬里,掉了。
他没管。
只顾四处疯跑着,伤腿如同灵药回春,衣带散开,深衣欲掉不掉,半搭着臂膀,总角被他扯乱,头发糟糟散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