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中自认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并称受太子指使谋害二皇子后,不愿背负良心债而自刎江东。
此事一出,朝中哗然。但他知道事实绝非如此,他跟着崔老将军习武十余载,知道他性子正直刚烈,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彼时,朝中“废立太子”之言四起。幸而秦牧言暗中协助他搜寻崔老将军下落时,偶然找到撞见二哥遇害过程的目击者。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没过几日,曾被父皇秘密召见的那两名目击者相继暴毙而亡。
父皇虽因此打消了部分疑虑,但还是与他生了嫌隙,若非母后为他下跪求情,太子之位恐怕早已被废。即便暂时保住这太子之位,可他毕竟被发配边疆数年,立功回朝后又时刻被父皇提防着,在朝中显然早已失去了威望。
当初查到大哥陆成钰从中作梗后,他便放弃了追查此事。他厌倦了权位之争,宁愿出征在外,也不愿回朝应付朝堂之事,不想五弟竟趁他南征未归逼宫夺权,以她为饵将他引入承德殿,号弓弩手守在城楼各处,待他一出现便将他合力围剿。
如此想来,陆启珩才是躲在暗处的黄雀。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如今他终于明白,若不能早日查清真相,他就会永远陷入被动,何谈守住大鄢河山,又何谈保护所爱之人……
文徽想着方才在宫里打听到的事,几欲开口,可见他看得专心,自知不便打扰,只得心急如焚在一旁踱步。
他揉了揉眉心道:“还有什么事?”
“碧霄楼排了出新戏,太傅的早课殿下还去么?”文徽开口试探。
陆鹤卿淡淡睨了他一眼:“有事直说。”
“殿下,外头都传皇上钦定的太子妃,正是殿下落水后被一同救上来的蛮夷公主。”见他不答话,文徽硬着头皮道,“公主一早被皇上召见,许是再过半个时辰……”
话音未落,陆鹤卿倏地站起身来。
文徽忙不迭住了口,却见他垂头哑笑一阵,不禁暗自思忖,殿下定是气极反笑。
也难怪外头的宫人们叹声连连,皇上钦定的这桩婚事,真是可惜了自家殿下。
虽说殿下的纨绔性子总不受朝廷待见,但论姿色,他生得玉质金相,身姿英挺颀长,眉眼温润疏朗,是京城贵女仰慕不及的檀郎;论权位,他是坐镇东宫的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嫡子,即便不受宠,也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至于那位蛮夷公主,不过籍籍无名之辈,与殿下相比,实在算不上良配。
文徽自知嘴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正欲开口,才发现陆鹤卿早已撇下他迈步而去。
*
早春多雨,洛陵以东的官道两旁柳梢垂垂,霏霏细雨落在叶瓣之中,声似击玉,浮漾起碧色的流光。
繁贵富丽的马车踏着泥泞驶过清源巷,系挂在轿顶四角的銮铃伴随着辗转的车轮发出啷啷声响。
熏风乍拂,翩然掀起一角淡青色帘栊,厢内端坐着玉芝般秀雅绝俗的女子,风韵楚楚的面庞在素色绉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引得旁人纷纷驻足。
路远迢迢,碍于身旁静坐着闭目浅阖的祁清衍,孟知韫微微侧头,凝神远望帘外之景。
“韫儿,独自进宫面圣,不必太过紧张。”祁清衍率先打破沉默。
听她轻声言谢,他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听闻洇洇在府上带头欺负你,确有此事么?”
她心下了然,恐怕这才是邀她同乘的用意。
“大人误会了,小姐待我并不坏,不过偶尔耍耍性子。”
不由想起今日一早,祁湄洇不知何故挑了几件衣服送过来,还特地遣了丫头为她梳妆打扮,临走前反复向她解释道:“我不过是怕别人说闲话,说我们祁家欺负你。”
其实她并非只是替她说了好话,尽管平日里她总与自己不对付,但祁湄洇终究与陆启珩不同,即便那日她们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可不论是寻求庇护还是直面反抗,归根结底,她们都是一路人。
这也意味着,倘若日后取得她的信任,祁家便能助她一臂之力,那么西芪和祁家,或许不会这么轻易便沦为陆启珩谋权的垫脚石。
“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祁清衍轻喟一声,“她自小失了母亲,而我早早立誓不再娶妻生子,奈何平日里对她太过纵容,将她养成这般娇纵的脾性,也没教会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柔声道:“所谓世故不过都是欠的人情债,小姐生来安稳,没有隐忧,这是好事,大人不必为此而沮丧。”
这话一出,他眉目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
良久,帘外遥遥传来一声长吁,金络骢马前蹄顿扬,车夫牵紧缰绳将马车停在宫门边。
她挑起缎帘,巍峙云天的宫城赫然映入眼帘。举目望去,一轮赤乌透过瓦楞覆盖的重檐殿顶洒下浓浓的熔金,勾勒出煌煌瑰丽的城堞轮廓,恍有永固之辉。
就在这时,厚重的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