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没头没脑地撞上去的,记得吗?是我自己不够小心,撞上了(桌)沿。只是一个意外。你只是来不及阻止。没人能阻止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他后背,柔声说。
【撞上了(桌)沿。可译为“Hit by the edge”. Edge:边缘,亦有“刀口、刀刃、利刃”之意,亦可译为,撞上(贝拉的)利刃。】
“我——”德拉科嘴角蠕动着。她话语的意味令人绝望,似乎每句都能让他回想起马尔福庄园落满水晶碎片的客厅地板。
他想告诉她,他是有机会阻止的,有无数时机。
只是他胆怯了。他没有勇气。他难以承担后果。
“德拉科,别这样,我很担心你。”赫敏困惑地说,脑中开始发散思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们分离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过得很糟糕?”
他这样难过,也许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难道他父母对他施以暴力?她禁不住这样担心。否则,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药膏呢?
“你坐过来,别跪着了。”她用手臂艰难地扯着他,好不容易把他拽到了床沿上,总算不需要低头俯视他,总算能直视他了。她用手托着他的脸颊,细细地看他,发现他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
不靠近他到这种地步,是注意不到的。毕竟他的眼窝很深。
可当你凑近了看,就一览无余。
他的睡眠又不好了吗?
赫敏叹口气,忧虑地问,“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他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有些悲戚,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腕。
“你可以告诉我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赫敏说,用手指擦拭着他的脸颊。
苍白、冰冷、湿润。
“某一刻,我觉得自己不值得你喜欢。我永远做不到你那样高尚。”德拉科说,眼睛不安地眨动着,拇指在她洁白的手腕上滑动。
她从没背叛过朋友,尽管她经历了可怕的折磨。他没办法像她那样,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经受酷刑却一声不吭。他也没法像她那样,对谁都坦坦荡荡。他甚至没法把所有的隐秘心事都告诉她,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袒露自己的心声了。
他自私极了。他偷走了她,从她的朋友那里窃取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据为己有。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连她自己都不可以。
他总是无法克制地想去搭建一个玻璃罩,企图把她罩在里面,一丝风雨都别想吹打到她,连他自己制造的风雨也不可以。
他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只要她皱一皱眉,眼睛出现一点凄楚,他就会在意得要命。看到她的伤痕,哪怕只有一丝一缕,他就会心痛得要死。更别提她的尖叫,哪怕她出现一丁点儿类似的调子,他就要立刻心肌梗塞。
他一定是疯了。
“值不值得,应该是我说了算。现在,我认为你是在犯傻。”她满脸讶异,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话题会是这个走向,“德拉科·马尔福,别告诉我,你是想跟我分手什么的!这种话一般分手才会说。”
德拉科·马尔福,全霍格沃茨最不可能自卑的男孩。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他不会是要气馁了吧?因为他父母的狂轰滥炸?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
“当然不是。我从未想过跟你分开。”他深呼吸,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她是完整的、好端端的,并没有被小刀刻上划痕,“我知道我在犯傻,我可能太担心你了。”
“好吧。你完完全全是在犯傻。”赫敏再也受不了他这样凄惨的表情,他没头没脑、患得患失的样子,有些令人哀怜。
她充满同情地凑近他,拥抱了他,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我喜欢你为我犯傻的样子,可我不喜欢你难过。别伤感了,好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呢。”
“你说得对……”德拉科喃喃地说,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当他靠近她的时候,那种孤独的破碎感被冲散了,心里的暗夜又被她的光芒所点亮。他轻轻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放逐了自己的痛苦,被她甜蜜温润的香气浸透了。
她让他觉得内心安稳。他蹭着她,铂金色的头发与棕褐色的头发交叠。他嗅着她,透过茂密的发,鼻尖滑到脸颊。
赫敏从他肩头抬起脸来,好奇地看他的眼睛。
温柔的、哀伤的、充满怜惜的、琉璃一样薄脆的眼睛。
那双眼睛,令人魂牵梦绕的眼睛。如果能把里面“哀伤”的成分去掉,把“薄脆”的特征挑出来,一定会更好看一点,赫敏想。
他似乎在痛苦着些什么,虽然她尚不清楚原因,但她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她轻轻嗅了嗅他,试探着触了触他的唇。
冷寂、颓废、带着咸味。
他没有动,长睫缓慢地眨动着,像是压抑着什么,像是失去了对“亲吻”这件事的热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