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他怎么能丧失掉这股热情?赫敏慌乱地想。这百试百灵的一招,竟然不管用了,这足以令她不安到极点。
她轻轻抓着他脑后的发,决定先把那些咸味从他脸上、唇间和心底清理掉。她学着他的样子画画,试图舔掉脸上那些越舔越多的泪水。然后是唇,她尝试吸掉那些令人不安的咸。
他都快把自己那股清爽的西瓜味给哭没了。赫敏遗憾地想,不免又重重地擦拭掉那些苦咸的味道。
德拉科固执极了,像博物馆里忧郁的美少年雕像。美则美矣,但全无生气。他依旧被动、麻木、失魂落魄,然而她并不气馁。
她确信自己并不是白费功夫,她能听到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抓那些绑带所发出的声响。但这远远不够,她要的是鲜活的完整的他,而不仅仅是复苏的指尖。
她尚需努力。过了一会儿,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擦拭终究令她不耐烦起来。她来了点自由发挥,傲然把这冷冰冰的雕像推平了,成功听到了他不均匀的呼吸声。
这还差不多,赫敏得意地想。她从未想到过,他如此容易就会丧失支撑力。而他还声称自己不瘦弱呢!
他们的体重让松软的床受到了惊吓,震了震、抖了抖、弹了弹,一如他的心。德拉科从未想过,她落在他身上的样子会是那样美。
纯洁、坚决、温柔,像一片粉白的羽毛覆盖了他。
谁能抵御得了她呢?她想做什么都行。德拉科僵硬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了。黑暗的深渊正在逐渐闭合。还有那双曾经无神的眼睛,被她的光彩划出一道口子,越来越多的情绪等候在出口,正准备从里面流出来。
这片羽毛尚且不知自己的威力。她微笑着,专注耐心地扫荡他的一切。他的脸颊、他的唇齿、他的灵魂。
灵魂里那些沉积的浮灰、碎裂的瓦砾、尖锐的玻璃片,都被这片羽毛收拾干净了。
羽毛用手描摹着他的头发、脸颊和耳廓,口中一遍遍轻吟着他的名字,哼唱着愉悦的调子,红着脸,说它多么喜欢他,多么想念他,见到他有多高兴,每次亲吻他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如果她能当面倾诉爱意的话,指环信的那点偷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还是喜欢她当面表达情愫,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瞧着他说。
这片直接、坦诚、美好的羽毛像是一把精细的刷子,忍着她奔腾不息的害羞,将青苹果味和某种花香涂抹在一切他需要被填补的地方,让碎裂的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黏合剂。
他望着天花板,脸上终于露出了痴醉的笑,眼底闪出些快乐来。赫敏捕捉到了这丝快乐——她一直在惴惴不安地注意他的神情,为的就是捕捉它。
“好点了吗?”她伏在逐渐活泛过来的美少年雕像上,轻轻问,继续把自己的关切厚重地、一层一层地涂抹在他逐渐泛红的唇间。
“好多了。”他脸上也浮起了微红,再无之前那样全然的惨白了。
“那就好。”她高高兴兴地说,爱怜地蹭了蹭他的脸,打算功成身退。
“还不够。”他猝然翻身盖住了那片羽毛,那副虚弱的样子不见了。他重新变成了某种小兽,因为精神的饥饿而亟需捕猎的那种。
德拉科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他好不容易才抓住这片羽毛。
这片被他吓了一跳的羽毛。这片脸越来越红、气息越来越不稳的羽毛。这片困惑不安地眨动自己眼睛的羽毛。
于是他静静看着她,凝视着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悄悄对她说,“我还是想尽快偿还那个债务。不然我寝食难安。”
赫敏惊讶地张开嘴,想要找些话语来反驳他。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她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捞出来,捂热了他,可不是想叫他咬她一口的!
可她又投鼠忌器,怕她的拒绝会让他重新低落下来。于是她吐出些微微的气来,并不说话,紧张地打量着他,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是不是打算咬她。
这举动,算不算欢迎的信号呢?显然他认定她是在欢迎他,那些她制造的微风就是鼓励的号角。他迅疾如电地衔住了她,像是狐狸叼住了蓄势待发的兔子那样不假思索。
这零和博弈的世界一向公平,一个上来,一个就要下去。
这位希望拯救男孩于水火间的慈善的女孩。奋不顾身的女孩。把他救上来,却将自己扯进了水火里。
赫敏难以喘息。突如其来地,她被他猛烈的深沉的情绪所裹挟。他毕竟没有真的咬她;他更像是在反哺她,用被她所唤起的热情反哺她。
他深切的湿润的热情。
这令人如何拒绝?
他对她的影响力是那么深远。街头的拥吻,露台的风雨,无花果的味道。系绑带时候所感受到的每一次气息的无穷熬煎,重新在她记忆里苏醒了。作弄她裙摆时候所说的似是而非的话语,重新在她脑海里浮现。还有他所看到的有关她的一切,此刻都重新泛起粉红色,岩池随时都要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