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传来水声。
“江、道友,你你,怎么了?”
江萤虚弱地抬起头,眼神凄惶:“我的画。陈道友,我被关起来之前东西全部被收走了,但是我想要我的画。”
“……啊?”陈喆狐疑地张大嘴。
陈喆很快地摇头,嘶了一声:“江道友,可可是,你要那画做什么呢?它现在已经破碎了,而且,那算是证物……”
“可是我这个‘凶手’都已经要被你们放跑了,何况是证物?那是我的心血,就即便它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也不想扔掉我的画。拜托你了,陈道友!”眸光盈盈。
陈喆犹豫地唉声叹气。
末了——
“好吧,”陈喆搓了搓自己圆圆的眼睛,“谁让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
贺兰因斜倚在门边,从一双流光织锦的靴子望到了描着繁复银杏纹的青色长袍。
一双含笑风流的眸子:“少年人,上次见你,我俩还一起喝酒来着呢。”
“与管大人做酒友的体验不错,不过今天晚上这顿,可能就喝不上了。”
“怎么,小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管开阳拂开宽袍上的月色,拾级而上。
距烟霞亭不远的兰庭,会客之所。
郁中乾实在看不下这两个差辈的人眉来眼去,咳起了千年老痰:“贺兰因,为何来得这么迟?不是一早约好了,今日把人带来,转交于廷尉大人吗?为什么不见凶手?”
贺兰因也不急着说话,站直了身姿,噙着笑,边晃着手中的银杏匕首边放肆地打量管开阳。
“贺兰因!我问你凶手呢!”
*
江萤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幅,雪山、惊雷、冰瀑、血色,触笔写意的场景,全部都是她小时候目睹鹤死去的时候,刻印在心底的画面。
“道友……这下,可以,可以走了吧?”
“好。”
她收起画幅,望着陈喆的背影,注视着他腰间插着的露出的笔杆。
这个陈喆,也是个符修。
脚被绊了一下。
“哎,不好意思,”江萤踉跄着,“多谢。”
陈喆扶了她一把,但是不知为何,这小姑娘忽然大力地拉了下他的袖子。
“道友……诶,诶!道友!”
陈喆整个失去平衡,被江萤一把推进了黑洞洞的仓库,她手里还拽着从陈喆身上扒下来的符笔。
啪地落锁,江萤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画幅,将笔端正地放到一边。
“你是符修,又笔不离身,你现在应该出不去这屋子吧!”
“道友!!江道友!”
“对不住!”
江萤转身,捂着乱跳的胸口,决绝地奔向夜色。
*
兰庭。
郁中乾就知道这个监察司首席会闹出幺蛾子,这些仗着道术比之庸常之辈好上不少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纨绔跋扈!
“郁中乾,”贺兰因迎着学宫教导气得发肿的脸,“你口口声声‘凶手’,这监察司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你!”
管开阳乐了:“你觉得那个女孩不是凶手?有何发现?”
贺兰因掏出酒壶,一口千日仙下肚,舔了下唇边的酒渍,眉眼乖戾而疏离:“没有。”
理直气壮。
“那为何说?”
“能怎么样呢?管大人,咱们心知肚明,东海世族是什么人,柴家都是什么人,还有现在,柴家为了什么在朝野内外据理力争,又有谁与他们针锋相对?大人,我为监察司首席,真是白当了这个职,尸身都不在我手中,却让我去审一桩命案。用你们廷尉寺的眼光来看,这是什么道理呢?从头到尾就是逼着我给一个学子定罪,转交你们廷尉寺处死啊!”
贺兰因的目光悠悠地晃过来,但是上半身却是绷直的。
“那个女孩是不是凶手,柴家人应该清楚吧?我倒是好奇,他们怎么不声不响地咽下了这个苦,你说呢,管大人?”
郁中乾已经觉得贺兰因回天乏术了,索性招呼手底下的杂役:“来人,去后山监察司静室把人给我带过来!”
“人走了。”
“什么?”
“呵,”管开阳面容冷峻,完全没有一开始调笑的模样,“郁中乾,你们学宫这是把我骗过来当猴耍啊!”
一条冷光划过,在空中炸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管开阳手翻转两下,一条凭空而起的影子撕扯开去,直接将郁中乾虬结的灰胡子削去了一块。
“啊啊啊!管大人消消气!”郁中乾一边乱叫,一边在想为什么只打自己不打罪魁祸首。
滋啦。
嘶嘶嘶嘶,伴着沉重的呼吸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管开阳的动作顿住,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