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我哭着给松川打电话,说我不会骑单车。
他似乎没料到我第一句话是说这个,明显停顿了一下才问:“一定要会骑单车吗?”
我说大家都会,就我不会。而且学校很大,走路很累。从宿舍走到教学楼要半小时。我不仅不会骑单车,也不会开小电车。
我哭得很惨,说话颠三倒四。他耐心等我全都说完——松川一向是很有耐心的——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他听完我带着哭腔的回答竟然开始笑。即使我一直觉得他的笑声很好听,此刻也变得刺耳了。我只能大声指责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了!
还好他憋住不笑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主动向我道了歉,说:“对不起,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问你有什么好办法,他说:“明天我来教你。”
可是这种事怎么能说来就来,说教就教呢?我于是判定他在耍我,既生气又委屈,忍不住呛声:既然如此,怎么不早点教我?
然后他跟我说了今晚第二遍对不起。
他的道歉让我冷静下来,因为这原本不该由他来道歉,我感到更加伤心,哭得也更凶,用卫生纸使劲擦鼻涕。松川对我很好,但我却因为自己不会骑单车,半夜打电话骚扰他,还要反过来迁怒他不教我。
他听见了我的动静,随口提醒我对自己好点,别那么使劲,我不听,他说:“我明天就要过来了,把鼻子擦肿了和我见面你又要不高兴。”
这个理由也可以。我放轻了动作,只是对他明天会过来这件事持保留意见,谁都知道以安慰他人为目的所说的话都不可信。
可是第二天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了松川一静。他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头发留长了一点,背靠着一辆水绿色的美丽单车。
我怀疑自己眼花了,愣在原地不敢过去,看到他主动向我挥手才舍得动一动脚。我问你怎么来了,他说:“我来教你骑车。”
那辆单车很漂亮,是青城的颜色,我的眼睛黏在上面,连脑子也黏住了。我说你是骑这个过来的吗?他的眉毛折起来又塌下去,尽力放缓语气,说:“这是刚刚在你学校旁边的那条街买的,你学会了就是你的。不要让我骑回宫城。”
我点头说好,其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又问你请假了吗?老板批准了吗?工作还在吗?他说:“请了带薪年假,所以我们最好在这几天把单车学会,不然会有点尴尬。”我说先别管单车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夸张?你请年假用的什么理由?现在就休年假后面遇到紧急事件需要请假怎么办?
他说:“也没有很夸张。请年假不需要理由。现在这件事就比较紧急。”
我问话太多太快,但他答得也很利索。我和他都不假思索,最后反应不过来的变成了两个人,我们傻站在校门口大眼瞪小眼,保安咳嗽了两声示意没什么事就快走。但我不仅没走,还冲过去抱住了松川,让他也走不了。
我说你完了,我爱你。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说:“嗯嗯我完了,我也爱你。”
松川一静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小屋子,白天我去学校上课,他虽然是带薪休假,但为了贴补房租还是出去找了个兼职。每天晚上我们在看不见月亮的小路上练单车,他的手撑在车后座,说:“你别害怕,往前骑,我扶着你。”
我听他的往前骑,直线走得东倒西歪,逐渐意识到他其实根本扶不住我。我一边骑一边大喊不行,啊啊,真不行,啊啊啊。他捂着脸说:“你别喊了,我很担心一会有人冲出来抓我。”
我又开始抱怨单车难骑。他说:“这样吧,我不扶了,你自己找找平衡,留一只脚在下面,感觉差不多了再踩脚踏板。”
我试了几次,左摇右摆地上路。迎面零星有几个骑单车的人,看到我的动作就笑。骑了几十米,我没刹住车,撞上了马路沿,人没事,车倒了。我干脆停下来放松僵硬的手脚。过了一会松川闲庭信步走过来,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问:“摔着没有?”我说没有,他说好,然后继续往前走,让我一会自己跟上。
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到底会不会教?
他回头看我,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声音带笑:“还行吧,你学会了我就会教了。”
小路笔直,松川站在路边,个子高,影子长,不说话的时候像沉默但帅气的路标,我看着他就知道单车该往哪蹬。
此刻我歪歪扭扭上路,感觉熟练了一点,很快提起速度把他甩在身后。路标没了,我便不再在乎去哪,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向前,想起自己上一次哭着给他打电话,理由是不会挂宿舍的遮光帘。
当时我刚考上大学,走读多年第一次住宿被分到了上铺。我本来就畏高,宿舍的床比我还高,爬也难爬,我总是抓不到扶手,多看两眼就想退学。松川指挥我把视频打开,我说不行,我哭得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