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说:“开前置,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床有多高。”
我把摄像头打开,说你看这个床比你还高。他看都没看就说:“怎么会呢,我都一米九了。”
我泪流满面,说身高梗现在已经不好笑了,而且你没有一米九,你不要骗我。
后来他在网上搜索了家用梯子问我需不需要,那东西又稳又高,踩上去能换灯泡。我目瞪口呆,摇头说倒也没到这个程度。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找室友帮忙,我们都知道室友肯定会帮忙的。我就是想找个理由打电话对他哭,我太想哭了,可是一个人哭好可怜,让对方和我一起哭又好可恨,只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麻烦松川看着我哭。
原本这种事我是不会去麻烦他的。但是他跟我表白了,我说你不要离我太近,否则我的眼泪会溅到你身上,他说:“没关系,你用眼泪把我淹死都行。”
我问你是来我这里求死的吗?他说:“不是。但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死也不是很可怕。”
我告诉松川我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掉眼泪。小时候幼稚园的孩子都会前滚翻,我不会,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哭。老师不耐烦地问:“你哭什么?没有人怪你,你哭给谁看?”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眼泪这种东西根本不听我指挥,而且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就在怪我。
松川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然后又问:“你现在会前滚翻吗?鱼跃呢?”
当时我们在青城的排球室,本来那天轮到他和花卷同学一起值日,但我去了以后花卷就跑了,最后只剩下我和他。我说现在也不会,他从器材室里搬出一个垫子,高大的体格折成一团做了一个前滚翻,接着又把自己展开,向我示范了什么是鱼跃。
我心想这两个动作太傻了,我不会也没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开始哭了,他手忙脚乱从岩泉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没开封的卫生纸递给我,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明天记得还给岩泉,他说:“好,你还想学前滚翻吗?”
我心里大喊不学不学,嘴上却说很想很想,你教教我吧。
其实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因为三年级升学的目标、每天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卷子、还有身边解释不清的人际关系……可是这些我全都说不出来。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就说不出来了。我能说的只有今天天气不好,午餐准备的便当不好吃,路上不小心踩到了水坑。假如有人问起,我就只能说,看起来很疲惫是因为书包里的水杯太重,而掉眼泪是因为弄丢了最喜欢的水写笔。
我情绪崩溃的时候就趁着没人在路边摸小狗的狗头,一边摸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小狗你的毛为什么秃了,你秃成这样我很难过。它的头顶是我稀里哗啦的泪水,我的头顶是老天噼里啪啦的雨水。松川举了一把伞站在我旁边,所以我头顶的雨停了,所以狗头顶的雨也停了。
后来狗偷偷跟我说这个人真不错,我觉得狗说得很对。
——所以松川表白的时候我哭着答应了他。
这样想来从交往那天开始我就总是在他面前掉眼泪,哭的次数太多,理由也太匪夷所思,连我都有点讨厌自己。松川会感到厌烦吗?如果有一天他对我感到厌烦,那我又该怎么办呢?也许他这次来根本就不是教我骑自行车的,而是为了和我分手,之所以拖到现在是为了找到一个让大家都体面的办法……可能他没有那么喜欢我,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这样胡思乱想着,我已经独自骑了很远,再回头连松川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只能动作僵硬地调转车头。原路返回才发现他竟然没有继续跟着我,而是独自站在路灯下面抽烟。
他的姿态神秘又性感,我立刻把那些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跳下单车就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我们隔着橘色的暖光和缭绕的烟雾对视,松川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像一个哪怕语言不通也要特意开飞船来地球勾引我的外星人。
我说你搞这么帅干什么。不要诱惑我。
他垂下眼睛笑,我忍不住贴过去同他耳语,说的却是最无聊的话题: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他点头。我便问那你是因为开心才抽烟的吗?他说:“我是为了引诱你才抽烟的。”
我又问你引诱我干什么?他说:“你学得太快了,骑上车就走,我怕你不回来。”
我说那你怎么不追我,万一我不回头你引诱给谁看。他说:“你回头了才算是引诱,你不回头我引诱也没用。”我说好,先别讲绕口令,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随手把烟掐掉,我又被帅得晕头转向。
他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你骑着单车,但我只靠一双腿在走。”
正是这句话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带回我的脑海了。我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仔细看他表情,问这不是什么分手之前的哑谜吧?你就是单纯走不动了?
他深深地看我,没问我为什么想到分手,肯定地回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