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到尽头了,摇晃着最后一丝,火光在蜡油上苟延残喘。
霍元卿偏过头不去看她,伸手想将那簪子拿出来,然而江兰若握得极紧,一时之间动不得分毫。
他捏了捏眉心,问道:“后院怎么样了?”
蒋明叹口气,抬手欲将蜡烛续上,却被霍元卿阻止,两人只好借着这月色,在黑夜里继续谈着。
“男的招供了,女的死了,到死也没说。”
夜色下,蒋明一贯柔和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霍元卿本就生的很有味道,外人道他这般那般,到头来书卷上的画像却和大家想的都不一样,多一分凌厉少一分孱弱。
这样月色下,有人愈发得深沉,有人愈发得温柔,然而江兰若被掩在光下,被霍元卿的影子盖住,脸上的表情也让人窥见不出半寸。
霍元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晌午我同崇明说一声,你有空把卷宗放在我的书案上吧。”
顿了顿,他又道:“今夜无事了,你回去睡吧。”
蒋明:“那你呢?”
霍元卿将这三个字在心里滚了一圈,那我呢……
我应该做什么,守着自己的小娘守上一夜?
可她不过是累了睡过去,说什么守一夜未免过于矫情,况且她在君子轩不合情也不合理。
那要将她送回去吗?以什么理由呢?念云筑会比君子轩安全吗?那个圆脸小丫头能把她照顾好吗?
他向来做事周全思量得当,揣摩圣意舌战朝堂,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可此时此刻,突然觉得脑中万千的思绪都被扯住,全然空白再寻不到一丝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霍元卿开口,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嗓音沙哑。
蒋明低头见他这样,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替他把杂乱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下,叹口气轻轻关门走了。
霍元卿收回视线,榻上人正睡得恬静。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
秀云再醒来的时候,是头磕下去撞在桌子上疼醒的。
昨夜江兰若毅然决然地出门寻鬼,念云筑伺候着的人又都睡了,她一个人等着江兰若,出门去找她又不敢,自己睡了又不好意思。
她在院中走了八百步,江兰若也没回来,她只好回到屋子里,坐在桌案旁等着,谁想等着等着,没抵抗住困意,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还未等额头疼痛传到大脑,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她就清醒了大半,起来就急着要寻人,“夫人……”
清晨阳光从窗缝间打进来,正巧落在她的脸上,她伸手遮住,起身寻找着。
蓦然回首,她却发现榻上躺着一人。
秀云惊诧一瞬,眉头慢慢锁起来,四处张望,在案上江兰若的绣棚子上捻起一根针握在手上权当防身,一步步朝着床榻而去。
榻上人安静地躺着,头发披散却不凌乱,皆是规规矩矩地放在脑后,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
眼角隐约挂着泪,眼睛微微有些肿,眼皮透出血色,鼻梁高挺鼻尖泛着红,嘴唇颜色淡淡。
“夫人?!”秀云看清了她的脸,小声惊呼。
榻上躺着的人竟然是江兰若。
她侧躺着,枕旁放着两支簪子,只不过其中有一支断成了两截,另一支泛着莹润的光,玉料比断了的那支好上千百倍。
断了的那支秀云认得,是夫人最喜爱的那支。
她抬手搭在江兰若的肩膀上,又轻轻移开,本想问问夫人是怎么回事,然而夫人睡得正沉,还是稍等一阵,待她醒了再问吧。
转身欲走,许是声音大了些,将榻上的人惊醒了。
哭了太久引起头痛,又伤了精神,江兰若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却见此处不是君子轩,而是回到了念云筑。
是谁送她回来的,霍元卿吗?
那岂不是……
江兰若双眼微张,手指抓住被角,慢慢握紧,慌张地抬头,瞧见了秀云。
秀云:“夫人您怎么回来了也不叫醒我?我在那书案边等了许久……您去了那么久,外面如何?”
江兰若一怔,秀云不知道她何时回来的。
那她是……
是霍元卿悄悄……把她送回来的吗?
江兰若抬手,抚了下额前的发丝,遮掩道:“我……我见你睡了就没叫你,外面没什么,大抵是野猫吧。”
秀云:“真是奇怪了,野猫叫的这般惨烈……”
江兰若胡乱点头,漫不经心地回着她的话,脑中乱的很,一夜的记忆慢慢回笼,哭喊和痛苦都回到心间,惩罚她偷来的半夜轻松,此时千倍百倍的于五脏六腑处绽放。
簪子……
江兰若猛然回忆起,被霍元卿拉住手腕时落到地上,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