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扁平无趣,嘲哳难听,谢权不禁为之一惊,这才认真审视起面前这名女郎。
上回夜宴他提早离场,没能见到云光。
而后来便一直听闻父皇身边来了个怪人,此人不仅相貌丑陋,更是行为粗鲁举止不雅,可尽管如此,父皇却仍以贵客之礼款待她。
宫里的日子无趣寡淡,于是流言便宛若爆发的瘟疫,一传十十传百,东苑死了头羊,传到西殿就是谁死了娘。
有关云光这些天的事迹经众□□传,最后到谢权耳边就变成了妖魔鬼怪,不伦不类。
谢权见她一袭绿衣惹眼,不免暗将她与自己殿中那些以色事人的美姬们混为一谈,只是当他对上她的眼睛,心中却莫名一慌。
眼神太过犀利,可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新月,仿佛既能轻易洞穿他表面的伪善,又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攻击性,让她看起来同正常女子一样柔和不少。
“听说宫里来了位神仙,仁心仁闻,众官尊陈为大人。我一直未得空亲自上门拜访,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果真是菩萨心肠。”谢权和陈贡二人离得近,侧过脸,俾睨而视:“蠢货,竟敢在大人面前现血,平日里都白养你这狗奴才了,还不赶紧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和宽恕之恩。”
陈贡目光颤动,方才手里的刀自己飞了出去,仿若一条有了生命的蛇,世上怎、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震惊和激动,拼死磕头谢罪,“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到大人,多谢大人的宽恕!”
“父皇平时政务繁忙,既要操心天才大事又要为儿臣们分心,若是有所怠慢,望大人莫怪。”
谢权又旋过身,脸色没有一丝被兴师问罪的心虚,反倒坦荡得就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面对南嘉帝拱手道:“蜀郡巴郡遭水患,人或成鱼鳖,百姓苦叫连天,儿臣深知父皇近日为此事操劳过度,正巧尚家大儿子乃儿臣谋士,擅天文地理,在农田水利方面颇有建树,儿臣同他谋划三日有余,开凿水运河流,修筑堤坝,引流灌溉,既能防水患又能灌溉农田,两全其美,儿臣正欲打算同父皇禀报商议此事,替父皇分担忧愁。”
他姿态谦卑,有理有据,令人不禁肃然起敬,方才还在心中埋怨责怪他的南嘉帝瞬间于心不忍,连对陈贡的火气一同都熄得差不多了。
“听闻这几日你闭门不出,原来是在研究此事?”南嘉帝感到既奇怪又欣慰。
“事关十几万百姓性命,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片刻,南嘉帝点了点头,对陈贡道:“今日多亏大人在此才救你一条小命,朕罚你一月俸禄,你暂且起来吧。”
于是本该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就这样被谢权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南嘉帝简单吩咐了几声宫女好生照顾太子,彼时谢权又道:“大人来这几天我竟不曾好生款待,深感惶恐难安,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赏脸,我立刻命人摆宴,一来为大人接风洗尘,二来为自己的疏忽谢罪。”
云光望了一眼谢毖,浅笑道:“那便多谢了。”
几人离去后,宫女相视一言,默默地叹了口气。替太子关好门后,才敢放心嘀咕。
“你说刚才皇上是什么意思?他分明对三皇子动怒了,可被三皇子一忽悠,接着就跟没事人一样。”
“谁知道呢,真论宠爱,咱主子怎么能跟三皇子比呢,如今三番五次出了事,皇上有什么表示么?若不是有皇后在后面推一把力,主子能当上太子吗,怕是早就忘记这号人物了。”
“算了算了,少说两句,当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
谢毖缓缓睁开了眼,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那双如流水般清澈温和的眸子此刻混沌不明。
他委顿于小檀床,额头满是大汗,微张着嘴,深深地呼吸。
目光掠过冒着袅袅白眼的暖炉,他忽而闭嘴,屏住呼吸,艰难地想从床上爬了起来。
突然窗子一动,他顺着动静看过去,原来是宫女疏忽望了关窗,风一吹,便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鬼的叫声。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打开暖炉,里面的团块经加热已变软,散发出腻人的芳香。
正欲将里面的东西丢掉,可当他刚一转身,云光赫然出现在屋内,谢毖吓了一大跳,手中暖炉脱手,云光指尖冒出一丝亮光,暖炉“嗖”地一下被丢掷到了院内的树下。
云光的目光何其尖锐,谢毖闭上了眼,须臾,耳边传来云光的冷笑。
“太子就不打算多装一会吗?”
空中暗流涌动。
“这个时候三哥不应该正好生招待大人着么,大人为何又会折回我的太和殿?”
云光说:“别人兴许察觉不出那香里有毒,但我猜你应该知道。”
“大人为何如此笃定?”
她笑:“你屋内昨天还不曾点过这种香,今日突然换了香,接着人就出事了,我问过你殿内的两名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