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初上,支度府书房里却烛火通明。
放平时,此时赵青川早已回了都督府。
赵文徽跟她要求过,决不允许她在外过夜。
但她现在还在支度府里焦急的等着萧玉儿儿的消息。
她在原地不停踱步,稍后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喝了一盏茶,茶早就冷了,她也不介意,一口喝了下去。
凉茶到了肚子,倒让她人清醒了些。她正坐下,准备小憩下。
突听门吱嘎一声,萧玉儿推门而入。
“确定了,阿年说三天前的夜里,中郎将府里的侍卫突然押来了个戴黑头套的人,后来这个人就再没出现过。”
赵青川手猛的攒起了拳头,一直猜想的事情得到证实,如靴子落地,她的心倒安定了下来。
她想唤阿墨,但猛然想起阿墨刚刚已被她安排去做别的事了。
她转念一想,于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新月如钩,初夏的夜晚拥有着格外宁静的景色。皎洁的月光像一条银色的长带子,紧紧缠绕着道旁的垂柳。柳树在微风的抚摸下,轻轻地摆动起它的秀发,跳起了轻柔而曼妙的舞蹈。
在这么宁和而平静的夜晚,谢涟背着自己的行囊走在夜色,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还有最后一段路就是出城的关卡了。
他回头看了看在他身后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柳城,想到那对心思诡谲的姐弟,他干脆的钻上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马车。
车夫肌肉遒劲,面露精光,看他上车,并无表情。
这车是他早些时候飞鸽传书楼戎安排的,上了这马车,楼戎自会安排一切出城的事务。
他坐在马车上,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牵挂,如藤蔓般在心中缠绕。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周传来,随后就是无数火把乱晃带来的火光。
他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猛的掀开了车帘。
“谢掌事,想去哪里?”她从夜色中背手缓步朝他走来。
他忽而眼前一亮,眼中也不经意的带上了笑意。
她穿了件石青胡袍,腰系皮革,脚踩黑靴,头发拢成了男子发式,在这初夏的夜色里笑得十分动人。
在她身后柳城无边的夜色如一副水墨画般在她身后缓缓展开。
他掀开帘子,也不下车,只侧身从车窗口笑问她“赵仓曹,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吗?”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赵青川也笑着望向他。她笑的一派天真,就像花园里扑蝶的女郎,美好又动人,“我也不过是要寻份秘密文件,恰巧遇到了君。”
她朝后挥了挥手,早有兵士一拥而上,一下把他押在地上。
马车上的车夫在赵青川来了后便一直闭着眼,但在此时,他眼睛却陡然睁开了。
跪在地上的谢涟立马暗暗给他做了个不要妄动的手势。于是,他又再次闭上了眼,如老僧入定。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慢慢蹲在他面前,她抬起他的头,与他对视。
谢涟望着她,只见她的眼中看似沉寂如海,却隐隐暗流汹涌。
她看着他,“君想去哪?”
谢涟抬头望向她,无奈的笑了笑,“我不过是有个亲戚在外乡,想去探望他。”
“哼”她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指挥人去拿了他的包袱过来。
她并不翻他的包袱,只把他的包袱扔在地上,蹲下凝视他,“这里的东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跟我回去呢还是不回去?”
他望着她,她眼里幽暗一片,暗潮涌动变幻出了夜色凝聚在她眼中,便成了最深的黑色。
“如果我说不回呢?”他抬头看向她,眼里似有火苗在烧。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份信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信封送到了他眼前。
谢涟借着火光定睛一看,信封赫然写着“营州军事部防图”。
他抬头望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你若是不回,那这封信现在就会出现在你包裹里。”
她站起了身,背向他,随后双手背在身后,再不看他一眼。“随即明天街头就会出现,你是戎国派来的间谍,因此被我当场斩杀的告示。”
“赵仓曹,你这是栽赃!”谢涟很肯定的对她说道。
她不看他,声音却是难得的沧桑,“谢郎君,天下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被栽赃的,朝廷要一个交待,百姓图一个乐子,谁会在意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给你数三下的时间,回不回去,你考虑清楚。”
她举起手指头,“一,二……”
“我回!”身后传来谢涟无可奈何的声音。“你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