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离死人坑两三丈远的地方。
寅时从马车上下来,回头朝车厢里看了一眼。如她所料,左翎不喜日光,已经悄悄走了。
寅时放下车帘,下了马车。好在这马车倒是十分结实,经过那样惨烈的冲撞,除了车辕处有轻微的裂痕,其他地方并没有很严重的损坏。而方才那匹受惊的马,这会儿也正安静地低头嚼着周边的野草。
李景琰和曹吉不在附近,寅时看了眼地上的两串脚印,没有理会他们去了哪里。
雨水打湿的地面有些湿滑。她看着地上的污泥,提起衣裙,一步一步朝着那棵歪脖子紫槐走了过去。
寅时走到那棵紫槐树下,看了眼树枝上挂着的铃铛。那铃铛大概挂在树上有些年头了,上面缠着的那圈红绳已经有些发黄。
这种铃铛是给小孩子保平安的,早些年在长安城很流行,大街上几乎随处可见小孩身上挂着这样的铃铛。
寅时取下铃铛仔细看了看,铃铛上面好像刻了两个什么字,但因为铜铃易腐,表面被一圈深沉的黑色掩盖,压根看不清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寅时把那铃铛重新挂回了树上,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怪风,轻轻吹响了铃铛。
那铃铛的声音很轻哑。几乎是在它响起的那一瞬,寅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刚才那个逼真的梦境,想起了那对无助的母女。
哎,寅时轻叹了口气,要不是李景琰那一掐,自己就能把那个梦做完了。寅时想着那对母女,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树上的铃铛不停地轻响着,似乎想吸引寅时的注意。
“你是想让我带你走?”寅时看着那串铃铛问道。
那铃铛随风晃了晃,似在回应她的话,随后才安安静静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寅时没有半分迟疑地取下那串铃铛,收了起来。她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不管那对母女所求为何,一定不会害她。
“你们若有夙愿未了,便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竭尽所能!”寅时从来不向鬼魂许诺,但这次却破了例。
四野清净,怪风停了。
寅时这才转过身去,看向身后那巨大的死人坑。
她心里很清楚,左翎那小鬼虽然把他们困在这里,但她绝不会故意惊扰马车,害他们摔下坑去。这死人坑里堆积了那么多尸体,想必是那些亡魂积累的怨气惊了那马,才会让他们被困于此。
不论如何,天黑之前,他们一定得离开这里。
寅时站在坑边,攥紧衣袖,闭了闭眼,那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惨烈,腐臭熏天的死人坑,横七竖八的尸体,男男女女那可怖骇人的死状,一幕幕闪过眼前,令她心有余悸。
好在此时尚是白日,加之她经常与尸体打交道,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寅时深吸一口气,睁眼朝身下看去。偌大的土坑下,并没有刺鼻的腐臭,更没有堆积的尸山,唯有马车方才冲撞过的地方,隐隐现出一堆森森白骨。
寅时想起那些尸体的死状,还有身处尸堆时那种窒息难受的感觉。难道那些人是中毒后,被人活埋在这里的?
她前倾着身子,想探看清楚那些尸骨。谁料,脚下却也不知踩着什么东西,突然一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去。
寅时本以为昨晚摆脱了恶鬼纠缠,又接了单大生意,这是天遂人愿,否极泰来。哪曾想……
栽倒的一瞬,寅时并没有害怕和恐惧,唯一担心的是坑下全是污泥,赵娘子昨日送自己的这身新衣裳,怕是要弄脏了。
然而,她正担心着,身体却忽然悬空了。
一只手从后面紧紧环住了她纤瘦的腰身。她低头一看,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随着那只手腾空转了个圈。
“你不在车里待着,跑死人坑来做什么?找死吗?”李景琰的声音带着愠怒从身后传来。
寅时腰间被他箍得紧紧的,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难受。她看了眼脚下坚实的地面,才咬了咬牙道:“你先放开我再说。”
李景琰似乎愣了一下,冷不防就松开了手。他的身量本就很高,寅时方才被他从后面箍着腰,双脚并没有着地。随着他刚才这毫无征兆地松手,寅时几乎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栽到了地上,弄得满身污泥。
寅时又气又恼,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瞪着李景琰。
李景琰把本欲伸出的手背到身后,端着脸道,“是你自己让我松手的。”
那你好歹松手之前说一声,也让人有个准备啊!哪有这么简单粗暴把人扔地上的?寅时忍了忍,想到李景琰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多少对他还是有些感激,敛了脾气道,“罢了,多谢你救了我。”
她说着,忍不住抚了一下方才被勒疼的腰。她本就生得纤瘦,尤其那腰身纤细如柳,柔软似无骨,刚才李景琰那堪比杀人的力气箍在她腰上,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断了,实在是后劲十足。
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