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2 / 3)

来。拉努夫下定决心要离开家,去附近的城市打点临工。然而还没等到他离家,安妮已经再一次归家了,只不过这一回带来的不是食物与欢乐——她感染了瘟疫,被赶了出来,已经命不久矣。

拉努夫和乔安的眼泪仿佛是在那段时日流干的,以至于安妮和被她传染的二女儿双双死去的时候,他们都没哭出声来。她妹妹平日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三岁就帮着她妈妈在家干活了,就连死得也很安静,在睡梦中悄默声的就走了。

而安妮就死得没那么安静了——她原本气数将尽、奄奄一息,可是生生撑了十几天才咽气。她回家时神智便已不清,不是陷入昏迷,就是不断尖锐地呼喊。那尖叫声可渗人呢,拉努夫至今也忘不了,即使是被几只恶犬撕碎的人也发不出那样可怕的叫喊来。

于是就这样,拉努夫和乔安轮流在坟墓的寂静与炼狱的尖叫中照顾他们的女儿。说是照顾未免太高估了他们的勇气,事实上他们都不敢靠近病患超过十分钟,免得落得和小女儿一样被传染的下场。而他们留在她身边的那几分钟,似乎也无益于她忍受的痛苦,更无法停止她的尖叫——恐怕这尖叫是要在坟墓里才能沉默。

就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次混沌不清的尖叫中,乔安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展现了妊娠的迹象。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尖叫就结束了,仿佛一场漫长可怕的风暴过去了。这个农舍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

拉努夫和乔安一辈子不会读写,因此他们不明白上帝的箴言,也不明白牧师神秘莫测的赞美诗——但每周的礼拜他们是一次也不敢缺的,否则缺席一次就要罚款二十英镑。不过他们明白天堂。天堂是一个好地方,没有苦难,没有贫穷,只有永恒的生命。只可惜他们死后才能去。

或许是由于他们的信仰过于功利主义、摇摇欲坠、称不上虔诚,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对于礼拜不够热情,上帝降罚于他们了。上帝可真他妈是个混蛋。拉努夫想。他干嘛要这么在意他们这些小人物犯的小过小错?他干嘛非要这么残酷?

在这些饿着肚子上天堂的穷人看不见的高地,新教与马丁·路德教会在英格兰与苏格兰悄然登陆,逐渐占据了啤酒厂、食品厂、学校,还将圣经翻译成人人读得懂的英文。旧体制的天主教精英被触怒了。天主教和新教双双成为对方眼中的异教徒。

两种势力敌对着,争夺着城市乃至一整片地区,又防范着自己的阵地被另一教派污染。这样的争夺甚至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进行多次。旧有的精神支柱与确定性被折断,悬如发丝的信仰与迫在眉睫的生存压力在人群中沉默地燃烧。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的掌权者都嗅到了这股火焰产生的危急的焦味。为了缓解民众蓄势待发的愤怒,他们不约而同地推出了最好使的替罪羊:“巫术”,无影无踪的“撒旦”在人间的代言人。

拉努夫清楚地记得,如海潮般涌现的“异教徒”、“魔鬼信徒”、“女巫”在他年轻的时候并不存在,邪恶与恐怖似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这些倒霉的替罪羊有效地疏导瘟疫与饥荒产生的愤恨,将祸水引至教会想要打击的异教徒势力。

只是当时的他并看不到这些,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庄园的他,同样也看不到航海技术的大发展与羊毛出口业的蓬勃。他只知道庄园的共享地被侯爵占来养羊,成千上万的农民被赶出农庄,他和妻子乔安永远失去了土地,成了令人唾弃的乞丐。

讽刺的是,与这场造成了大量赤贫阶层的圈地运动同时展开的新教改革并不提倡慈善——即使是乞讨也需要获得专门机构的执照,否则就会被视为非法。

他的路算是彻底走完了。他要上天堂了。他想。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命是短暂而痛苦的。他们几乎肯定会早死。

他们像过街老鼠一般躲避着治安官和有身份的市民,在市郊的树林或是废弃的胡同过夜。他们亲眼看到一个行乞的人被当街打死的可怕场景。按照法理来说,他们这些无家可归者和卑贱的狗一样,说杀就杀了。他们这些人,恬不知耻,破坏市容,低贱恶劣,生来就是要被这个社会要极力甩掉的经济负担。

可是那个被打死的人,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在不停地尖叫。他本可以不用叫,就这样去了的。拉努夫想。可是人为什么要尖叫?尤其是,当他们明知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尖叫?那叫声就像是爆发的烈火,撕咬着它们所能及的一切掠夺他们的,侮辱他们的,殴打他们的,杀死他们的,就仿佛低贱的狗也是骄傲的、也拥有高贵的自尊。拉努夫以为这样的怒火只能够隐藏在人们心里的某个角落呢,可他如今已经领略了两回了。

一天,他和乔安行走在晨雾中的城市深巷里,一只枯手冷不防地伸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是一个斜眼秃眉的乞丐,长着一张皱脸,干瘪枯瘦,衣衫褴褛,看起来就是拉努夫认为“几乎肯定会早死”的那一类人。

陌生乞丐压低了他尖锐的嗓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救世主就要显灵了!”

他们都没有回话。这样荒诞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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