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3 / 3)

的疯话是不足为信的,然而公开地诅咒满口“救世主”的疯子显然会将他们自己置身于被逮捕的危险。

“救世主显灵了!死人要复活!”

疯乞丐难抑兴奋,却不敢叫人听到,于是他的声音像是一根刺破了厚厚织物的针,尖细而诡异。他接着以这种魔鬼的指甲般难听的语调,小声在他们耳边嘀咕了一句:

“今天夜里,在圣安托万酒店。耶稣要用他的血和肉喂饱穷人,并且使死人复活。”

说完,他便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比坟墓更深的雾中了。拉努夫和乔安交换了眼神,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混沌的脑子里,对宗教为数不多的认识就是耶稣显神迹的故事了。在穷途末路的理智下,他们很快判断,是有人要今夜的圣安托万酒店发圣餐:红酒和无酵饼,可不就是耶稣的血肉吗。

他们在城镇尽头的一条死胡同找到了歇业的圣安托万——它建造在一道石塄坎的阴影下面,那石墙在此升高,形成了胡同的一侧。他们彼此依偎着,打发着入夜前漫长的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光。

在黑夜彻底到来前,幽灵般出没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困兽之斗般的神情,全都看不出年纪,就像被石磨碾成面粉的麦子一样,生活的磨难与困苦是能够将年轻人也变成同他们这样的年迈老人差不多的样子的。像闻见腐肉赶来的苍蝇般,这个荒凉角落的来客越聚越多,可是几乎每个人都是形单影只,和其他人警惕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自无所事事地游荡着。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身影在略带云翳的月色下个个轮廓分明。

灯在门内点亮了。困兽般的人群骚动起来,朝破旧的木板门内张望。一个男人开了门,将所有人吓了一跳。那是一个年近四十身材高大的男人,棕金色头发梳得整齐,留着同样得体的小胡子,大体来说是英俊的,可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在他瘦长的灰白色脸上立起的鹰钩鼻略往左歪,显得很阴险。

这些特征是拉努夫在事后很久才捕捉到并深刻地印在脑海里的,在当时没有人有闲暇关注他的样貌,因为被烘烤的小麦的香气与发酵过的葡萄酒的味道已经穿过男人的身体,像一直笼罩这个地区的饥饿、贫穷、困苦一样,无所不在地包围了那些伺机而待的衣衫褴褛的人。

男人让出了位置,人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蜂拥而入的。抢夺食物与酒的游戏正在进行,然而这游戏中欢乐的成分要多于粗鲁。这是因为酒店的柜台和每张桌子都堆满了面包和廉价的酒。这使得这些彼此脸生的人们之间生出了一种近乎伙伴的感情来,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这感情使得他们其中一些人拥抱、欢笑,乃至互相祝起酒来。他们饱餐一顿,产生了这种错觉:阳光短暂地在又闷又热的夏夜拨散了笼罩在他们头上专横恐怖的乌云,而让他们忘记,拯救受苦之人的阳光是不可能造访黑夜的。

而那正是一个黑夜。

酒足饭饱的人们等待救世主的下一个指令,而救世主正空虚、轻蔑地注视着他的羔羊。

“我能使你们之中胜出的那些永生。杀戮吧,羔羊们。否则就会像他一样。”

他说着,就近抓住了他身前的一个人。那可怜人长着蓬乱的胡须和青铜色的皮肤,因为生活困苦、没有工作的瘦骨伶仃的胳膊只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就像一只小鸡似的被擒住了。比牧师咋咋唬唬的口中宣称的魔鬼更可怕的,是当货真价实的魔鬼伸出比刀更长更利的爪子,撕碎了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人。

尖叫与恐怖在人群的血脉中扩张。男人很得体地欠了欠身子,向第一批迅速反应过来人们展示了放在柜台的门后的金属反光,不紧不慢地说道:

“自相残杀,直到最后只剩一人,否则我亲自会替你们做的。”

铁棍、铁锹、刀子、斧子、长矛,人们抓住他们能从那扇柜门后所能抓住的一切,用血淋淋的污秽的手将它们插进他们赤条条的胳膊所能及的任何一个人。至于是谁拿到了什么,谁用什么杀死了谁,人群中谁也没有看见。每个人都铆尽力气地尖叫,仿佛只有这尖叫能够藏匿自己的武器敲击在别人脊梁上时溅出的血花,以及自己被别人打倒时的痛苦。

一些不自量力的人拿到武器后,踏过卷起的人潮,直朝他们残忍的红眼睛救世主冲去,很快便被后者轻而易举地撕成两半,证明这不过是螳臂当车。拉努夫只记得乔安和他紧紧握住的手被厮杀的人群冲散。他也发了疯似的尖叫,用铁棍打烂了好几个人的脑袋,在翻腾沸水般的人群里寻找着妻子的身影。

他很快就被卷进了沸水的漩涡。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感到了痛苦,只记得他像枯柴一样倒在地上的脑袋在来回搅动、穿插的人的双腿之间,似乎看到了乔安奋不顾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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