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于沛停顿了一下,“还能为什么?”

“诶呀,你就别打哑谜了。阿玛真的要把房子卖出去吗?”我压低声音,看了几眼芙桂。

于沛神色严肃,我看见他双手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嗯。”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搬进来?”

“目前还没确定,他们是从天津来的,似乎是北京方短期借调,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微皱起眉,失了神。

“王爷自有他的打算的,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看你,哪像个新娘?形如枯槁,面色无华,倒是这身吉服显得格不相入了。”

“钗环脂粉最是俗气,”我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向前面的海棠花丛,挑选了一朵开得绽妍灿烂的深红海棠,娇艳欲滴,折断了根枝,采撷了下来。我将其插戴在我的弯月髻上,转过身看着于沛,抿着嘴笑着看着他。

“玉为质兮花为颜,蝉为鬓兮云为鬟。可惜暑夏已经过去了。”于沛也笑着对我说。

他看着我,大约五六秒钟,似乎又想起旧事,然后将目光转到别处,环顾花园。

他轻咳一声,说,“老爷交代的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本还想再问他,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和芙桂便也回去了。

*

晚上家宴,阿玛本让我出席,但我并不想,一是我本就不喜人多的场合,二是怕谈到出租家宅之事惹得自己伤心。额娘也说将嫁之女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于是,我也假托身体抱恙,在自己庭院里歇着了。

婚事定在明年八月,这样算来,也不过一年的光景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家里突然来了外人,总觉得分别的情绪似乎被削弱了,也模糊了起来。好像我只是远行了一般,阿玛和额娘也只是为我备好嫁妆,和蒙古那边的商定事宜,我倒像个局外人了。

今天在花园的时候,于沛在花园看到我,我猜他又想起了云珠姐,云珠姐还在的时候他也还经常笑。记得那时候我在习字,云珠姐就在旁边绣工。她总是绣两只小鸟,她还告诉我不要对其他人说,但我知道,那是给于沛的。因为那手绢和荷包都是经我手转给于沛的。后来我也知道,那不是小鸟,是鸳鸯。他两也经常坐在屋顶,但是我也看过云珠姐有时候偷偷地哭,我也知道一定是于沛又把她惹生气了。

他们青梅竹马,早已定有婚约,但是光绪三十四年,慈禧太后驾崩,举国同哀,婚事搁置,而这一搁置,却是四年。

辛亥前夕,记得那时候,府上半夜总会在后门接待很多的来客。他们和阿玛都在彻夜商讨,我偷偷地看过,阿玛的书房总是在寅时才熄灭灯火。云珠姐的阿玛赫尔将军上谏弹劾湖广总督,指责其图谋不轨,怀有二心。阿玛也怀有相同的看法,但是当时局势严峻,朝廷也听信谗言,父亲持旁观心态,也劝告赫尔将军就此作罢,但是赫尔将军孤行己见,朝廷却对其拳拳之心置之不理,云珠姐的阿玛再三进谏,加之湖广方举证污蔑赫尔将军才是别有用心,朝廷一怒之下竟罢免了赫尔将军。

然而半个月后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北京被占领,没有大肆的屠杀,似乎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改变了。大清天子明诏退位,实行共和。父亲由于置身事外,并未受到波及,反而还受到了清室优待的政策。而赫尔将军家,却被清算,一场大火,将往昔的王府夷为平地,枯木破瓦,残雪斑驳。这似乎是预谋,也好像是意外,烧焦的尸体,无从辨别。

但是阿玛和额娘都瞒着我,那时候我看见于沛出门一天不知所踪,回来总是醉醺醺的,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一天我准备去给额娘请安时,门外听见老嬷嬷们在说,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止也止不住,发了一场高烧,连日不退,我迷迷糊糊看见云珠姐来看我,带我出去玩,来到一片森林,亭亭如盖,我们玩捉迷藏,我找不到她,急得我满头是汗,辗转之间,我看见她的衣角露在一棵树旁边,我走过去,却看到一块焦木。吓得我总是惊醒,胡言乱语。额娘也着急地整日以泪洗面,阿玛说一定是赫尔将军生气了,怪他隔岸观火,怯懦苟活。后来他们请古刹寺的和尚做法,让我喝了几碗黄符水,渐渐地好了起来。

于沛也渐渐好转起来,春暖花开,就像冬天冰封的心慢慢地融化,但是他很少再笑,他的脸上像是冰封太久,笑起来就会皲裂一样。关于云珠姐、关于赫尔王府,我们都避之不谈。

……

想起往事,我又鼻子酸楚,流下清泪。这几年变故太多,仿佛一切都像洪水般袭来。就像是寒冬的飓风,丝丝入骨,不经意间就让每个人得了风寒,有的渐渐痊愈,有的留下病根,有的则撒手人寰。

桌上新送来的细巧瓜果我也无心再吃,我擦擦眼泪,便欲吹灯歇息,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不禁发疑,晚宴还未结束,众人还在闭门酣歌,这谁能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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