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那一壶还好,到第二壶已是难以下咽,第三壶还未喝便已去净室吐了一回。
江柍心腹的宫娥还未说话,墨雨和蓝雨却先劝道:“公公通融些吧。”
那郑众却半点放水的意思也无,江柍都喝吐了,他还只是说:“娘娘不必心急,慢慢喝便是。”
江柍怎么听都觉他在阴阳怪气,看他面孔却寻不出半分不敬的神色。
最后只好咬牙喝完最后一壶。
郑众这才离去。
喝了三大壶姜汤。
江柍身上的暖意回来了,理智便也悉数归位。
细细想来,便知沈子枭并未厌烦于她。
段春令却满是忧心,叹道:“公主何故要惹殿下不快?”
江柍不好说是无心之失,便缓缓答道:“宠爱宠爱,宠而无爱,宠只是手段而非本心,所以我不要也罢。”
段春令不解,将她这番话细细咀嚼过后,又问:“公主的意思是,这一切不过是您故意为之?”
江柍哪敢如此不计后果的设局?
但见段春令误会,也乐得顺水推舟:“满宫都是这样守规矩的女子,我便要当特别的那一个。”
段春令听罢,便放心了,笑道:“奴婢知道,公主是最有分寸之人,不会行差踏错令太后忧心的。”
江柍知道她这话有警醒之意,只装不觉,笑道:“快别说这些话了,郑公公还未走远呢。”
“……”段春令忙噤声。
郑众从扶銮殿离开后,便继续去沈子枭跟前儿当差。
来到无极殿外才知沈子枭正与几位大人商量政事,郑众隔着窗棂就见先前说要告辞的谢绪风和叶思渊也在其中,想必是在商讨去安阳之事。
郑众便在西花墙下和几个内侍聊闲天,只等人散了再向沈子枭回话。
约莫两刻钟的样子,两位大人离开,沈子枭传他进去。
郑众早叫人备好茶,他端茶进去,先给沈子枭敬了茶,才说道:“回殿下的话,扶銮殿那边奴才已去传过话了,娘娘的姜汤也送去了。”
沈子枭本来不欲吃茶,因闻见是枫露茶,便端起喝了一口,随口问道:“她说什么不曾?”
郑众回话道:“太子妃娘娘什么也没说。”
沈子枭又问:“三壶都喝完了?”
“奴才盯着娘娘喝的,按您交代,一滴没落。”郑众瞄了眼沈子枭的脸色,又说,“殿下就别和娘娘怄气了,奴才瞧着娘娘是真心认错的,都喝吐了竟也没半点推诿。”
“啪”地一声,茶盏落在茶盘上。
“她喝吐了?”沈子枭姿势未变,只把眼眸斜瞥过去。
郑众回道:“娘娘似是不喜姜味,捏着鼻子喝下去,却还是吐了。”
“糊涂东西。”沈子枭起了身,“你跟在孤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怎还如此不懂变通。”
郑众忙跪下:“奴才委屈啊,明明是殿下让奴才盯着的。”
“回来再治你的罪。”沈子枭拂袖而去。
郑众忙跟上去。
走到门口,小虎子拦住他小声问道:“师傅,殿下发火了?”
郑众只笑:“这样冷的天儿,什么火也灭了。”
说罢又忙跟上去。
郑众原是自小便跟着沈子枭的,比沈子枭还大上七岁,后来沈子枭去梁国,他便被拨给了恭王,待沈子枭回国,他又被调回伺候沈子枭。
他对沈子枭是有感情的,因而侍奉的十分尽心,加之极会察言观色,又轻易不抖机灵,便也颇得沈子枭满意,底下的小黄门都尊他一声师傅。
他料想,沈子枭明日便要去安阳,今日必定想与江柍温存一番,可既已动怒,便不好再低头,他便推沈子枭一把。
虽是自作聪明,但主子舒坦了,奴才便能好过。
沈子枭来到扶銮殿,没有让人通传。
江柍正在暖阁的罗汉床上歪着,星垂给她手心儿重新上药,宫娥捧着药匣候在一旁,旁边另有两个端捧盒的宫娥安静站着,月涌从捧盒里陆续端出糕点摆上桌,墨雨和蓝雨则一个给火盆添炭,一个给香炉添香。
阳光透过黄花梨雕窗照进屋里来,屋内的烟气便有了形状,袅袅萦绕。
沈子枭不知怎地竟想起母后在时,昭阳殿里也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
想来,他已许久不曾在看见她的时候想起母后了。
这般岁月静好,他怎能打扰。
便又悄然离开。
雾灯恰好往殿前来当差,恰好看到沈子枭离开的身影。
她走上前,高树凑近说道:“你去告诉公主,殿下来过,但没进去。”
雾灯微怔,说道:“怎么回事。”
高树便把江柍在梅坞的事情给雾灯说了,雾灯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