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依然灯火通明。
傅乐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先是和应如许十分正常地拉了拉家常:“你回国也不算太久,工作什么的,都稳定了吧?”
应如许一点头,他五指捏住杯口,透明玻璃杯在指间缓慢转动。
傅乐安看他这么愁,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了想,捡起一个他觉得应如许喜欢的话题开了口:“那你和江晚意见过面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应如许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傅乐安了然:“噢,见了,人家不爱搭理你。”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凑近应如许,认真分析道,“我要是她我也生气啊。头天刚表完白,第二天就跑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耍人玩呢。”
应如许没就他的话接着往下说,反而问了句别的:“不过我听说,你们都传我是因为打了人畏罪潜逃的?”
“是这样,”傅乐安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还歪着头想了想,“可是江晚意一直帮你澄清,理由很牵强就是了……她说把孟舒钰揍进医院的是她。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还争着背锅?”
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把它们抛之脑后,猛地被人问起,还要在脑海中把事情从头梳理一遍。
昏黄的灯光流转,盛进应如许浅色的眼睛里,在瞳孔深处融为幽深的一团。
或许是酒精在作用,应如许挺翘的鼻尖沁出了一点儿薄汗。他出神地盯着一处,浮光掠影在他眼前飘荡着,模糊成一片。
京礼一中。
这是盛京市最好的高中,无数初中生挤破脑袋想进的“梦中情校”,以提倡素质教育著称。
它也向大多数人证明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光努力还不够,你得有天分。
像这种从选拔起就极为严格的学校一般都有一个特点:入学后的学风相对宽松自由,鼓励学生全面发展——毕竟能进来的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反正学校是这么宣传的,反正应如许也确实是没感受到。
人的一生总会碰上那么几个混蛋玩意,应如许在这所高中里碰到的,起码有俩。
当然这是不完全统计。
其中一个是他班主任,杨倩锐。
开学刚刚一个月,学校下发了一张调查表。
褚楚看着那张写着“请按照实际情况,对老师进行打分”字样的纸,忍不住吐槽道:“这东西,真的有人敢按照实际情况填吗?”
“可是我看它上面写了不记名诶,”坐在后面的傅乐安用笔戳了戳那几个字,示意着说。
班长正在教室前发答题卡,用手扶了扶眼镜,朗声道:“大家在卡上涂上自己的学号,方便读卡。因为是不记名的,所以不用写名字啊。”
江晚意和褚楚对视一眼,了然。
“涂学号?”应如许嗤笑一声,身体后仰,往椅背上懒懒一靠,“怎么不把身份证号也涂上去。”
“果然,学校最擅长的事儿就是把人当傻子,”傅乐安耸耸肩,“我开涂咯。”
不到两分钟,傅乐安用卡戳了戳前面褚楚的背,示意她往前传。
应如许同样把卡递给了江晚意。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下,都是不出意料的满分。
本以为这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晚自习时,杨倩锐推门而入。
她踩着双高跟鞋,走得慢条斯理,在安静的教室发出清脆的“噔噔”声。
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忙自己的事,偶尔会有一两个受不了高跟鞋噪音的抬起头不满地看她几眼,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同学们,表现不错。”
“噔噔”声戛然而止,杨倩锐倚在讲台边,拍手示意同学们抬头。
“大多数同学都是很乖的啊,”她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某处,“就是有那么个别人啊,太有个性了。”
“有的女生啊,也不知道老师到底亏欠了你什么,”她情绪上来了,声音尖锐,“那么多老师,偏偏只有我一个在你那里不是满分。”
江晚意本来在低着头写作业,反正她坐倒数第二排,一般注意不到她。
后面的应如许和傅乐安更过分——一个撑着头闭目养神,一个干脆趴桌上开睡。
她微微抬眸,不经意就瞥到了前座那个叫廖果的女生。
她低着头,却没做任何事,身体隐约颤抖。
江晚意把按动笔“啪”的在桌上一摁,抬起头,迎面撞上杨倩锐的目光。
红唇一张一合,她还在说。
“虽然有的男同学也打分不高啊,但人家对好几个老师都是这样,”她不摆弄头发了,开始有意无意地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况且你们这些男生的心思我也能理解,就不说什么了。”
杨倩锐话音一落,紧接着道:“但那位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