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的动作很快。他闭门谢客三天后,向延庆帝呈上了自己所拟的徙民实边条文:无籍流民自愿申报徙边者,为其入籍;愿携带家室徙边者,准其家室一并入籍。贱籍之人愿往徙边者,予以脱籍。因主家获罪而一并处以流徙的家奴,经官府检查身体健康者,可申报徙边免除刑罚,若其子女一并徙边则可免去其子女奴籍。凡自愿向官府申报徙边者,按丁数给予地亩为永业。永业之外垦荒地亩,由垦荒之人耕作。凡徙民垦荒地亩,五年始征税。凡徙民滋生人口,二十年内不加赋。凡新到边地的徙民在规划区域耕种,由朝廷供给住房、耕作器具,并提供两年衣食。若家中无男丁者徙边,可立女户,不予永业,但其垦荒地亩超出十亩者,可从超出地亩中按成年女子人头予以永业。
这最后一条可谓大胆,虽然没有熟田熟土,但只要勤劳肯干,女子开垦的土地有可能属于自己,意味着女子同男丁一样可以拥有田地。
延庆帝令户部、工部会同卫昭一同商讨其中细则。
卫昭的提议大胆,但延庆帝与户部反复商讨了数十遍,不得不应了下来。
卫昭的提议虽大胆,但想到如今大雍朝的现状,不得不承认,想要尽快迁徙人口往边地,予以女子优待的确可作为一项特别之举。
中原之地多年不曾有战乱,虽因天灾时有流民,但体格强壮的男子总能寻到生存之道,未必愿意往荒蛮之地,生活不易的多是妇孺。如今边地人口凋零,说不得此一举措施,能给那些惶惶妇孺一条道路可走。
延庆三十年五月,徙民实边策以诏令告之天下。
北疆之苦寒与兵患虽令人惶恐。然而,土地为民之本,诏令中的垦荒政策对人口密集区无地或少地的农民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而对于一些流徙的世家奴仆和贱籍之民来讲,免除刑罚与免去奴籍贱籍的诱惑也战胜了对边地未知的恐慌。而对于一些流民,也不啻于是一条活路。
延庆三十年七月,招徕的第一批三万多移民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途。
七月的云州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
卫昭作为徙边的组织者也亲自到了云城。
云城荒芜的城池,已被萧亦昙组织兵士进行了再一次清理。城外周边适宜耕作的区域也早已被划了出来。
卫昭按着官册记录的名单,对原有户籍的移民,依旧籍先行划分,百户为一村,每村一名村正;五百户为一里,每里置正一人。对无籍之人则直接以户合编,同样百户为一村,五百户为一里。村民以里为中心分散以村建聚居点,里内择平坦之地建房屋迁百业形成小镇,以方便周边村民所需的物品交易。镇内有捕快负责一里治安,里正协助县令管理日常。
人员分定后,田土、房屋、农具的分割却是极繁琐的事情。
好在有萧亦昙的兵士协助。他手下的三营兵士分了工,帮着建房、分发农具衣物等。
到得九月的时候,云城之外已是一片垦荒之景。
萧亦昙遵守了承诺,原先庆阳城内那四名率先捐款捐物的商人优先获得了入城择地开设商铺的权利,并在税赋上给予了一定的优惠。其他有些眼光敏锐的商人,也紧跟着入城兴起了百业。云州首府也渐渐有了生机。
同时,原陇原县令胡贵调任云城县令。虽同为县令,然而一为郡州治下首府,一为普通县城,从政治意义上讲,胡贵小小跨了那么一步。如今云城百废待举,正有一展抱负的机会。萧亦昙贵为堂堂皇家信王,打理一郡事务不过事急从权,如今郡守府一片空白,有多少空出来的位置,就有着多少的机会。胡贵若是在任云城县令期间能有所成就,再往上升升完全有可能。何况胡贵自身也有一定的本事,否则,顾松也不可能向萧亦昙举荐。
云城内,原来的府衙同昭乌城一样处于城中,已经重新恢复了,两侧房舍、院落分布有序。它座北向南,由三道厅堂组成。衙门成八字形,拱券式大门,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再为大堂,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斗拱疏朗,明亮宽敞。大堂后为寅恭门,门后为二堂,二堂之后有左右门房、左右廊房和一处小院。院侧经穿廊即入内宅。内宅为一四合院,由宅门、穿廊及暖阁和后堂组成。院外两侧为吏舍。后堂东有一偏院;西南有一花厅,隙地间为花圃;其北有一排静罩房,角处有水井,空地处辟了菜圃;再北为后府,西半部为马号,东部另有侧院;最北部却是一处操练场。
卫昭初到云城时,饶是心里有准备,见到萧亦昙时还是吃了一惊。
萧亦昙肤色本便比帝京一般男子要稍深一些,经过这两年边地磨砺,五官越发的深邃,眉长如刀,下巴坚毅。他身型高,却绷挺健朗,长年的锻炼让他身上没有半点赘余。
两年前,他不过还只是帝京一名有些沉郁、有些内敛的王孙公子。两年后,卫昭站在他面前,却感觉他就似一把出鞘的刀,一双黢黑的眸子似能望穿人心,却无人能猜他的心思。
后院花厅,福喜正指挥着仆妇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