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昙把方今明留在了庆阳。他的年纪毕竟大了,云城一切重新开始,所有物资均要从外运来,难免不便。
张从九被萧亦昙打发去了商队,来云城他便只带了福喜和几名近侍。福喜又从庆阳挑选了几名老实、粗壮的妇人打理一应起居事务。
一天下来,卫昭水没喝上几口,因着安排料理一应事务却是说了不少话,耗了不少精神,肚中正觉着有些饿了。
他看了看厅中圆桌正摆着的几碟小菜,是青蒜炒腊肉、梅菜扣肉、香菇面筋、清炒笋片,凉菜是酸辣藕带、咸鸭蛋两样,一盅雪豆蹄花汤、莲子陈皮绿豆沙,主食是香稻米。
“边地简陋,不比别处。云城又刚刚开始着手,吃食俱是从庆阳运来,多有不便。我在军中随意惯了,你且忍耐几天。”萧亦昙净了手,对着他道。
卫昭不由腹诽:便是不愿忍耐,瞧着这架式只怕出门去也吃不上其他的啊。
他不由有些感慨:这位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千娇万惯出来的子弟、堂堂信王,还真是,能上能下啊。
膳食虽说简单,两人用膳时的仪态那却俱是绝好的。
一时饭毕,福喜又令人端上井中镇过的瓜果、新沏的金银花消暑茶,挥退了人后自己守到了花厅外。
边地的月色分外亮眼,卫昭一时饭足,端了杯茶水在手中把玩。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问你。”
突兀一时响起,卫昭冷不丁吓一跳。
“为什么帮我?”萧亦昙倚着亭中的围栏,淡声问。
卫昭心中一跳,面上却一片茫然。
萧亦昙睃他一眼。
“能有什么为什么?”卫昭见此,打了个哈哈,“不过为着看四郎你顺眼呗。”
“说真话。”萧亦昙不为所动。
“好吧,真话便是我看好你。”
“说真话。”
“你我臭味相投。”
“说真话。”
“你真不可爱。”
“说真话。”
“四郎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卫昭叹气。
“哦?”
“好吧,你知道,阿婉一直想要个孩子。”
“嗯?”
卫昭被他“嗯”得没了脾气。
“当年阿婉掉那孩子,是受了刺激才掉的。”
“哦?”萧亦昙神色正经了些。
卫昭神情淡淡,眸中却翻滚着一丝恨怨。
当年,长宁公主萧婉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欣喜之余,一直小心翼翼的。她与一母同胞的弟弟萧亦晨感情一直极好,昭怀太子薨后,她顾念着昭怀太子妃,时常带东西过去陪她和两个侄女儿说说话。那一次她好好儿地出门去,回来却一脸悲伤,晚间孩子便没有保住。只是对外,她一直说是自己不小心。
卫昭瞧她神情便不对,只她不肯说,便隐忍着没问。暗地里却令人调查,才知晓是有人说了些浑话才导致她心绪混乱落的胎。
“那人说,是阿婉害了太子,说阿婉就是一个灾星。年幼时因她太子才身子羸弱,又因她,太子才会在桐华台出事。”
萧婉与萧亦晨感情极好,这么一说,萧婉必定极为自责。
“阿婉怀的那胎本就不易,那人明知道还要如此说,分明是故意不想让阿婉好过。”卫昭淡然道。
萧婉幼时曾经落水,太子受惊吓病了一场,身子病奄奄了好久。但太子本是因先后生他之时用时过长才导致的身体羸弱,且萧婉也是受的无妄之灾,哪里能怪罪到她身上?
萧亦昙皱眉:“太子幼年之事我也听太傅说过,只太子薨逝分明是因蛇毒之故,如何又成了皇姐之错?”
“太子出事之日先是与阿婉见了面,然后才去的桐华台,那人便说是阿婉的缘故导致的太子出事。”卫昭道。
“荒谬!”萧亦昙怒道。
“是呀,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偏那人道阿婉不详,历数先后生她时难产、落水害了太子、无人求娶、多年无所出。阿婉心思简单,又重情,这么一琢磨,便觉得果然自己是不详的。”
“皇姐与人又无利益之争,谁人如此恶毒?”
“还能是谁呢?不就是那端方娴淑的昭怀太子妃?阿婉待她赤诚,她却嫉恨阿婉幸福。如此妇人,稍有人挑唆,自然按耐不住。”
卫昭一边脸罩在阴影之下,一边脸色如玉,偏偏语气一派温润如水。
萧亦昙皱眉:“如此,你只对付她便是,与你助不助我却不相干。”
“她家在太子去后一心攀附成王,想要借机再次得个从龙之功。我会让他们如意么?”
“哦。”又一个淡然无味的单音。
“再说了,”卫昭突然笑了笑,斜看了看萧亦昙,“你知晓她后来有了什么歪心思么?”
月色渐渐偏移,边地的风吹入绫袍,浸出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