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直到晨曦初现,顾含章才到营地来。
一夜没睡,她的脸有些青白,眼睛也有些红肿。
宋暮云有些心疼,递给她一个有点缺角的陶碗,里边是用热水冲泡的炒面。顾含章接过陶碗,拿上沙枣枝折断剥成的简易筷子,把炒面糊胡搅了搅,几大口吃了下去。胃里有了热食,整个人好像又要精神些了。她欲伸手抹抹嘴,宋暮云不赞成地摇摇头,她讨好地笑笑,宋暮云不知从哪里摸出块麻色的手帕递过来,顾含章接过,拭了拭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顺手将其掖到了甲衣上。
宋暮云失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一头长发编成了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十分的清爽。
顾含章再喝了几口水,对着宋暮云道:“那个女人不能放了,我怀疑她就是红云的大当家!”
“那个女人”,指的就是那个看起来年轻、身上干干净净的汉人女子。或许是一种本能,虽然她看起来跟其他的女人一样十分的无害,也声称自己是被掳来的,但是,她身上给人的那种感觉,跟其他被掳来的女人很明显的不一样。昨晚,她在想红云大当家和二当家会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突地想起沙匪们所说的大当家很久没露面了。也不知怎的脑筋也就转到了那女人身上。换了个方向问讯,她问沙匪们记不记得那女子出现在红云大约是几时,那个时候大当家的还出现在人们面前没有。沙匪们先是迷惘地摇了摇头,顾含章再盯着仔细地问了问,就发现,那女人开始在红云露面的时候,大当家的就再没出现过了。顾含章后又把被掳的女人单独提出来问讯,女人们都不知道这名汉人女子是跟谁一起被掳来的,只晓得她从来没有被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一起关押过,似乎,她出现的时候,就成了二当家的女人。
顾含章大胆做了个猜测:这个汉人女子,要么就是红云中时常不露脸的大当家的,要么就是原来是在大当家的身边,后来代替的大当家的。而且,那个北荻人二当家跟她,应该是一伙的。
宋暮云听完顾含章地分析,沉吟着点点头。
“那女人肯定知道红云这些年来抢劫来的财富藏在哪里!”顾含章说完,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又跑去提审那个女人去了。
宋暮去看看远处绚丽的景色,千里丘壑绵延不断,玄甲兵中有人靠马而坐在一旁放歌,嗓音
豪放而略带沙哑:
“沙漠汉子沙漠风,沙漠沙子狂吹中,沙沙吹进眼睛里,看着沙沙就是风,有了沙子才有的,沙子溢出土地松,嘴巴一吹飘半空,一直吹到大江东。”
这是伽南关一带的歌谣,是商旅们在寂寞旅途中的苦中作乐。
兵们在一旁笑,脸上有着放肆无畏的神情和灼灼明亮的眼睛。
顾含章的审讯一开始却并不顺利。那个女人并不配合,不管顾含章问什么,她都以柔弱的姿态哭,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含着一种柔媚,丝丝缕缕,渗入人的骨髓,让人欲罢不能。
顾含章哪里会心软?该动手的时候绝不含糊。然而一起的玄甲兵中却有人抵挡不住女人那可怜的发抖的身姿和目光。
看着跟自己一起提审那女人的玄甲兵,有人眼中流露出了不忍,有人飘向顾含章的目光带了一丝谴责,仿佛在责怪她为什么要为难一名可怜的女人。顾含章冷笑,一把拎起那女人,大步往湖边走去。有几名玄甲兵不忿地跟上去想要阻止,顾含章停下步子,转头,一双杏眼泛着冷冽的光。跟上前的兵在那目光的扫视一下不由得有些瑟缩,那女人适时地又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也不是放声地哭,而是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他们,无声地流泪,一滴,一滴,从那桃花面上缓慢地滑过,没入黄沙之中。
跟上前的兵被女人的眼神看得英雄之心大起,上前两步,就要开口帮着求情。然而不等他求情的话说出口,顾含章手中的弯刀猛地出手,一株沙枣树应声齐腰而断。
刚上前的兵愣了。顾含章瞅都不再瞅他们一眼,一手粗鲁地拎着那女人犹如拎麻袋一般就走了。
没人敢再上前。兵们知道,顾含章这是警告!顾含章虽然在他们当中年纪最小,也是个姑娘,但,她可跟宋暮云一样,也是他们的头儿!
没人再跟上来。顾含章把人拎到沙湖边,什么也没问,一只手提着那女人就直接把她往湖水中浸。女人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连外裳也没有,不多时就在雪水汇集的沙湖中冷得打战。顾含章直到她牙齿开始“咯咯咯”地响了,才把她拎出水面,肃着藏在黑色面具下的脸,粗声粗气地问:
“你说是不说?”
女人打着战,摇头:
“我,我,我,真不,不知道,你说的。”
“你到底是谁?”顾含章又把她浸入湖水中,只露出脑袋,板着脸问。
女人的回答依旧是之前的话。
顾含章是谁?她打从六七岁就跟随在萧亦昙身边,在军营中进进出出,与玄甲兵们摸爬滚打,在她的观念里,战场上从来没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