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滩上,连绵的碱蓬草簇拥着燃烧成一大片的红色,一座农庄掩映在黄红的密叶之下,甚至有五色的藤蔓爬上了老旧的楼房两侧,太阳光斜斜穿进去,呈现一种温暖的色调。
顾含章停下马,手搭在额间,阳光让她有些眯眼。
这是一座农庄,是黑水城中刘家的私产,每年秋季碱蓬草变成红色海洋的时候,便将其中的一些小楼提供给前来赏景的游客,从中赚取费用。
农庄里只有一栋主楼是有木栅栏围成的一人高的围墙,其余的四五栋木楼则四下分散,相互之间能够眺望。主楼是主人家闲暇时来此游玩的居所,不对外开放。顾含章她们此行的憩息处是位于东南边的一栋两层小楼,楼下有五六间屋子,楼上却是一间大敞间,四面的槅窗俱已取下,方便客人观景。
自有农庄的奴仆上来牵了马下去喂食,马车也停在了楼前一侧的空地上。顾含章等人进了楼,有侍女上前来引导她们往一间屋子里梳洗。
顾含章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红红火火的海滩,美得像一幅长卷。见着她的惊叹,苏棠的妻子季氏掩口而笑:
“我初到黑水城的时候,是刘嫂子带我来的,当初也是好一番惊喜呢。”
她口中的“刘嫂子”就是宣节校尉的妻子李氏,黑水城人,个子比较高大,性情也有边关人的爽快。另一位副尉的妻子是她的族妹。
“县主娘娘喜欢就好。说起来,但凡外地过来的,这个季节都喜欢来这赏景。本地人看得多了,倒习以为常了。”大李氏说话也很直,这农庄也是她夫君族人经营的,她常来常往的,对于景色也看惯了。
她的大女儿年纪比顾含章大,嫁了她父亲麾下的一名小武官,忙上前引着顾含章往楼上走:
“县主娘娘,这边请,从楼上的敞间瞧出去,那景色又别有一番不同呢。”
她继承了大李氏的高个子,肤色却是要白一些,瞧她的面色,便知道她出嫁后日子过得也是极自在的。
顾含章笑笑,执了她的手一路上前:
“姐姐叫的什么县主不是主的,哪至于如此?”
她又回头,冲着后边的季氏和大小李氏道:“三位婶子也莫和我客气,哪有那么讲究的,大家就直接唤我云阳便是了。”
她的封号是云阳县主,这样称呼,既不显得过于亲密,也不至于令人感觉生疏。
季氏与大李氏对望一眼,小李氏却有些拘谨。大李氏一拍手:“成!县主娘娘是个爽利的,我也就托大这样叫了。”
顾含章嗔道:“刘婶子还在叫我县主娘娘吗?”
“好好好,云阳,是云阳!”大李氏乐呵呵的。
一行人说笑着上了楼。
楼上的视野果然比刚才在室外时看着还要好些。人站在高处,不远处便是那片红色的海滩,风吹过,如同波浪般起伏。
刘家的大女儿叫桃娘,小女儿叫杏娘。桃娘已出嫁,杏娘却正正花季。今日的游玩,其实也是季氏想要为她介绍一门亲事。大李氏没有那些世家的讲究,直接说让自己的小女儿也过过目,毕竟以后是小两口自己在一起过日子。今日虽以相亲为目的,然而却并没有与男方先说。大李氏的意思,先私下相看一下,有意思了再与对方说。
红海滩还有大片大片的苇海。正是芦花飘飞的季节,绵密的苇荡里,以原木搭建的九曲廊桥由五百多根木桩支撑,自苇荡中逶迤而行,穿过燃透天涯的碱蓬红草,于海涛之中舒展成一个木制平台,在潮起潮落中岿然不动。
刘杏娘与顾含章她们在敞间坐了一会便有些想要出去。
大李氏瞄了瞄在窗前扭动着坐姿的小女儿,不好意思地冲着大家笑了笑,正要说说自家的女儿。这里却见顾含章的一名女卫上了楼来,附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顾含章眼睛亮了亮,随即对着大李氏道:
“婶儿,不如请杏娘姐姐做个向导,带着我这几个女卫四处走走?我瞧她们也是不大坐得住的。”
春一等人也就笑嘻嘻地冲着大李氏作揖求情。
季氏先明白了过来,含笑道:“刘嫂子不如就许了她们罢。咱们几个娘儿们在这聊天,孩子们活动也是好的。这姑娘啊,也就在家的这几年能够松泛一些,待日后出了门子,哪里有这样自在哦。”
小李氏也在一旁深以为然。
大李氏见季氏同自己打眼色,哪有不明白的?于是爽朗地道:“今儿本也就是出来玩耍散心的,既然大家不嫌弃,杏娘你就带姐姐们出去玩耍玩耍。只一条,可别走得太远了。”
又对桃娘道:“你也跟着去,好好照料着。”
桃娘应了声,杏娘听得大李氏同意,早坐不住了,拉扯着桃娘便往楼下走。春一等人也跟着去了。
季氏见她们走远了,才对着大李氏道:“刘嫂子,我也不谦虚的。今儿要来的这位赵校尉,却是同县主熟悉的,你想问什么,不如就直接问县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