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雁北行宫其实并不是个很好的去处。塞外来的风无遮无挡地吹至行宫外围,在夏日尚可算得舒适,如今的时节却有些沁凉。延庆帝歇息了三四日,精神好转了些,便设宴召集随驾的臣工。
今年的万寿不是整寿,雁北也不是帝京宫城,长生殿的寿宴显得极其随意。随驾的臣工不多,也就五六人,苏起在其中地位显赫,落座在帝王右手之下第一位。左手第一位自然是太子殿下,接着是长宁一家五口、长乐一家俩口,丽妃陪坐在延庆帝左侧。方天和福禄也立在旁随时候命。
雁北行宫居于翠华山,北面是一望无垠的塞外草原,十月的初冬,殿外的风呼呼地吹着,殿内暖香熏人、灯火通明。教坊的歌姬舞伎在殿内挥动香袖,臣工觥筹交错,偶尔举杯吟一首应景的诗。延庆帝虽精神恢复了些,却也不能长久地坐着。待一众小辈献上贺寿的寿礼,又意思意思地与臣工举了举杯,留下萧亦昙继续在殿中主持,自己携了一二重臣自去后殿絮话。安国公自然也在其列。
萧亦昙与卫昭视线交汇,旋即收回。萧婉见延庆帝精神比往日好了一些,心内欣喜,拉着长乐公主萧婷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丽妃在延庆帝离开的时候就离了席。她一贯小心,殿内还有些大臣在,她自然不会多留,以免得个结交外臣的名声。萧婷的驸马有心想与萧亦昙热络热络,但见他面色淡淡的,踌蹰着还未上前,见他与殿内的臣子交谈了几句便挥退了歌舞伎,便也寻机告了罪陆续地离了席。卫昭见长宁面上有了醉意,团团拱了拱手,喊上卫天福,一家子相携离开。萧婷与驸马面面相觑,场面都冷了下来,夫妇二人也只好对着萧亦昙拱了拱手。
一场宴会虎头蛇尾,萧亦昙在殿中坐了半晌,抚了抚头,忍不住失声笑了笑。沈年从殿外进来,萧亦昙觑了他一眼,叫人收拾了,迈步出了大殿。
沈年跟在他身后,迟疑一瞬,道:“殿下,陛下那里--”
萧亦昙摇了摇头,沈年闭了嘴。
回到长歌殿,上弦月还清泠泠地挂着。萧亦昙净了手:“今晚大家都警醒一些。”
“那,行宫之外 ?”
萧亦昙闭了闭眼,睁开,眼里有抹幽光:“不必理会。”
“可--”沈年大急。
萧亦昙睨他:“你还真当方天是病猫?”
沈年不敢开腔了。
“行了,把自己人都护好,特别是长宁皇姐那边,别让人钻了空子。”他说罢,犹疑了一会,又道,“罢了,分一点人手也顾着一下长乐那边,别让人察觉了。”
沈年忙应了,自下去布置。
“福喜。”
个子依旧瘦弱的福喜上前。
“帝京如何了?”
“苏白领着人已经到了行宫之外,苏墨如今暂无动静,但他手下的兵卒却也陆续有几十人告假。余下一部分约有一营人没在京郊营中,而是由副尉带领,分成小队,出去薄战了。”
“苏起虽无虎贲中郎将之名,却实领京郊八营,苏白苏墨说是持他手书进行冬日薄战纵猎,谁也说不了什么。”萧亦昙并不意外,“西南方向呢?”
福喜恭敬道:“如殿下所料,成王已离开锦城。只不过他并未等来之前私募的军队。益州与吐蕃边境一地被换防的南府军盯得紧,成王的人没敢硬闯,毕竟他们人少。”
萧亦昙呵呵两声。张从九之前被掳去的几名下属在成王私军中表现良好,混到了中层,如今时机到了,兵分两路,带了一半人从益州与鄯州的缝隙处入境,实则是借机带人脱离了成王的管控。南府军又盯着,成王想等着私军入内与苏起响应,只怕是白想了。
“经营了这么些年,苏家费了大量真金白银,他也只不过弄了堪堪两千来人,他也真真厉害!也不知苏起得知真相,会不会气吐血!”
萧亦昙语气散漫,坐到了书案前,仍旧对着那幅舆图细细琢磨。
福喜也在心里偷偷吐槽。也不知安国公是自信过了头,还是太过信任成王,这几年竟一次也没派人往实地查看。成王个夯货,自己也是个甩手掌柜,底下人怎么报怎么信,这吃空饷吃到了私军之中,也是奇葩。说是伍千人的队伍,实则两千来人,谁敢信?而他自己伸手向安国公府要银钱,又自己虚夸了三成。苏起那老儿还以为成王手中有七八千人呢。他以为成王将人散入西南深山老林中,成王个奇葩却将人撵到益州之外。他只想着人在边境之外,与吐蕃实际控制地之间有两不管地带,安全。却没想过,一旦南府军盯牢边境线,那些人要如何进入益州听他使唤?
“成王如今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正往行宫这边赶来。”
“自然是要他来。他若不来,这戏怎么唱下去?”萧亦昙漫不经心地收起舆图递给福喜,“收拾好了。让咱们的人今夜着甲而眠,刀不离身。”
福喜小心地接过。吉庆进来,伺候着萧亦昙换上甲衣。
“走罢,咱们再巡巡四下有没有疏漏的。安国公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