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昙与方天共同到了长生殿。萧亦昙后退了半步,做出了谦让的姿态,方天深吸了口气,上前禀报。
延庆帝过了最初的愤怒期,已经冷静了下来。
“守住行宫,你有几分把握?”
方天对带着黑羽卫固守行宫还是有八分把握的。只是雁北地处帝京西北,冬日气温骤降,对延庆帝养病并不有利。且几千兵卒被困在山中,时间长了给养也会是个头疼的问题。
“既有把握守住便成。余下的,自有太子殿下操心。”延庆帝耷拉着头,声音虚弱。
骤然之间被点名,萧亦昙上前半步。延庆帝抬头乜他一眼:“太子之前不是拍着胸脯说会着人盯着苏家二子么?”
并没有拍胸脯的萧亦昙:“……”
“云阳手中有我给的手书和虎符,苏墨的行踪,她的确清楚。父亲,一动不如一静,儿子想瞧瞧倒底有多少魑魅魍魉会跳出来。”
方天神色颇不赞成:“陛下在雁北久住不利于身子休养。”
此趟雁北之行本便不该来的,延庆帝想要调开苏起才起的念头。
“无妨,”延庆帝脸上是与萧亦昙如出一辙的平静,“你下去布防,务必不能令苏氏逆臣入行宫半步。先令苏白退兵,朕不需要他带兵护驾。他若违旨,斩杀苏起于阵前。”
又转向萧亦昙:“朕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的日子朕还是能撑住的。能钓出多少人是你的本事。十天后朕要起驾还京。”
方天与萧亦昙齐声应诺。待方天退下去忙碌,延庆帝疲惫地重新卧回床上:
“京城没有乱吧?”
“苏家此举本便是秘密率兵而来,京城暂且没听到风声。不过,再有一日,往返的信使杳无音讯,白无涯也该知晓了。”
延庆帝对白无涯还是信任的。
“苏家不会动萧东润,”萧亦昙续道,“毕竟有苏家血脉,又亲近他们,是个好人选。不然,朝堂不服,苏家也镇不住南北两府之军。”
“只有东润?”
萧亦昙顿了顿,还是道:“据悉,成王正飞骑直奔雁北而来。”
“他倒是真要跟着苏起一条道走下去啊。”
这么叹息了一声,延庆帝便没再说话。早在知道了苏白领兵堵在了行宫前头,他便有预感,这个儿子,留不住了。
“四郎。”
本打算告退的萧亦昙有些诧异地微抬头。
“四郎哪,成王府上,你的几个侄女儿,留她们一命吧。”
临了,延庆帝到底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父亲放心,儿子不是滥杀之人。”
延庆帝也没劝萧亦昙放成王和他幼子一马。苏家都率兵逼宫了,作为太子的萧亦昙如果落到苏家手里会是什么结局?延庆帝还不糊涂。况且,被围在行宫的还有他这个堂堂帝皇。
延庆四十八年对大雍朝的官员来说是个萧杀寒冷的季节。
时年冬月初九,后宫苏皇后母家安国公府率兵围雁北行宫,困帝驾、太子萧亦昙于行宫之中。羽林中郎将方天率黑羽卫固守。
冬月十二,本该在益州的成王萧亦晟现身苏白阵前,徐州司马陈义、冀州司马李南训领兵呼应苏白并率兵阻断雁北与帝京之间的通道。方天斩安国公苏起祭旗。
冬月十三,云阳郡主顾含章以虎符领京郊越骑营、胡骑营、长水营驰援,太子萧亦昙亲领兵卒出行宫,与云阳郡主首尾呼应,太子亲自射杀成王萧亦晟于白鹿原,云阳郡主以风扫落叶之势追剿成王、苏氏余孽万余。
冬月二十,延庆帝跸驾回京。帝王雷霆一怒,大雍赫赫盛名的连出静贤、慧贤、端瑾三朝皇后的安国公府三族尽诛,依附苏氏的李、陈、杜三大世家满门抄斩,另牵连大小官员共二十六名,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冬日的帝京一返常态地下起了绵绵细雨。延庆帝的精气神儿几乎损耗殆尽,已经昏迷几日了。朝堂之上暗潮涌动,但太子的地位稳稳的,又有苏家前车之鉴,私下里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萧东润自苏家出事后便缩紧了脑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白忆梅原本在大同殿内作天作地,如今也敛了性子。白无涯托人带了信给她,要她谨言慎行,她如今也不出宫,带着个婴孩整日在大同殿内闲逛。好在大同殿的一应供给并没有缩减,也没人以次充好,有奶娘有嬷嬷有宫女,万事不用操心,白忆梅虽不是很喜欢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倒也不曾恶言恶语。
如今苏明珠却是龟缩着连声音也不敢稍大了。萧东润还是宠她,但他连自己也是小心翼翼,再宠,也是顾不上她的情绪。他日日守在延庆帝病榻前,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样儿。
苏皇后在延庆帝回京之后便被废为庶人关了冷宫。苏家满门抄斩,昔日繁华烟消云散。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华发满生,瞬间苍老。萧亦昙无暇管她,萧东润不敢管她,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回到帝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