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车库,许知如瘫坐在驾驶位上。
耳边传来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没有坐起来,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抬起眼睑望向窗外。
视线透过车窗玻璃,一对男女正在激烈的争吵,女人手里拿着一叠大概有一指高的A4文件纸频频砸向男人。男人在退让几次后,反手夺过那一沓文件,泄愤般扔到女人脚边,并用手指着女人的鼻子,那怒目而视的样子,让许知如再一次揪住了心。
爱情又算什么东西?
难道人真的跟动物一般,所有的心动就是荷尔蒙作祟,就是为了□□延续基因吗?
许知如自嘲的勾勾嘴角,讲爱她不配,她只是一个懵懂的情绪无能者,被环境裹挟着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做着认为对的事,嫁给认为对的人,过着认为满足的生活,所有都是中规中矩,毫无波澜。
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如水的生活中,自认为安全保险的另一半居然还给了自己“惊喜”,简直可笑。
许知如和很多童年有缺失的孩子一样,心底藏着一些自卑,她们向往美好,但是又怕受到伤害,于是见天的自我麻痹,觉得只要降低期望,那受到的伤害的可能性就会变低,就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成绩不敢拿第一,跑步即便有余力也是会跟在领跑者的后面,对于男女之事亦是如此。
不敢找帅的,面目端正踏实才是安心的首选。
即便她知道自己真正心动的类型。
但是她怕失败,怕受伤,所以干脆直接切断那一丝念想。
她以为自己的硬条件是会让对象尊重她,爱护她,以她为荣。
但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你以为的向下低就,只是单方面的你以为而已。
男人的受宠若惊确实在婚姻一开始的时候,对她非常的好。即便没什么汹涌的感情,但两人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但真当生活这艘生活的小船扬起风帆远航的时候,暴露出的各种问题让两人都有些捉襟见肘。
船身不够坚固,帆太小,即便一个小小的风浪就有翻船的可能。
那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捏了捏手里的小红本,不知道是伤心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她想起他们那时常“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画面,想起那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想起带到家里的那位新欢的平凡的面容,局促地绞着手指躲在他的后面。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鲠在喉!
她在婚姻里居然被如此平凡的一个人所打败了!
当她发现她摈弃心底真正渴求的东西来将就生活,却发现生活反过来嘲笑了自己的时候。
那种顾影自怜的丑态,让自己都觉得滑稽。
多么可笑啊,她的自以为是的安稳,她自以为的牺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将手里的本子往后坐一甩。
发动引擎,一脚踩下油门,用力地打转着方向盘,轮胎摩擦着橡胶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惊得那对男女都停下了争吵,看着那个男人下意识回护女人的样子。
许知如更觉悲凉。
她为之付出青春的另一半还不知道和他的新好怎么盘算着财产分割呢。
还好她未育,这是所有苦难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她倒是看清了,她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弱者,外强中干。
如果能重来,她再也不想如此压抑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什么,因为委曲求全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驱车来到城北郊区。
那里是一座墓园,步上台阶,在墓碑林立的小道间缓缓穿梭,最后站定。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阴沉沉的云,俯身将手里的花放在了黑白照片的下方。
那是一张很英俊的脸,五官精致,眉眼风流。
许知如看得心口抽痛,她捂着脸慢慢蹲下,泪水穿过指缝滴落在她的脚边:“爸……”,声音哽咽,回应她的悲伤的只有轻快的鸟鸣。
过了不知几许,许知如蹲得腿麻,她靠坐下来,头抵着石碑,双眼蒙蒙地望向远方。
他的爸爸,从小就是闪光的存在。
能力和相貌都是佼佼者。
过分的英俊为他招来了不少爱美者,即便知道他已婚已育,而一贯的好脾气让他不知道如何严厉的拒绝,那些人更是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这让她温柔如水的母亲变得患得患失,曾今相濡以沫的两个人互相伤害,落得个一地鸡毛。
最后,她的母亲重度抑郁,在她初中毕业的前夕,从窗户里一跃而下。她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从她的姥姥对父亲的责骂中一点点拼凑她母亲去世的惨状。
因为她的母亲是独女,失独无异于塌天,她的姥姥恨上了她的父亲,连带着也不要了他这个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