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她的母亲葬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许知如把这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恨他父亲的好颜色,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怎么会有狂蜂浪蝶前仆后继的往他们家这盏灯上撞。
他恨他父亲的好脾气,如若不是温柔多情,又怎么会犹豫不决,给不了她母亲坚定的安全感,让她年纪小小就失去了至亲。
但是他偏偏又是一个好父亲,他会为了她每年的生日准备不同的惊喜。
会抱着受挫的她一点点地分析和安慰,也会在晚上接她回家的时候将怀里捂着的热牛奶放在她的手心。
许知如的内心就像是两级反转,互相拉扯。
她害怕走她母亲的老路,但又崇拜爱戴着他的父亲,她有一颗向往爱情和浪漫的心。
只是这颗心附满了枷锁。
最后她选择托付终身的人和自己父亲南辕北辙。
因为母亲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这对许知如的成绩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她的中考毋庸置疑的考砸了。
以全班垫底的分数进入了一所职高。
她曾经也想过努力,不想放弃,可是环境对于人的影响何其大。
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
经过三年浑浑噩噩的学习生涯,毕业之后,因为较好的外形条件,她被破格录取做了一家外贸公司的前台。
而她的前夫就是公司里的部门员工,大家对他的评价出奇的一致。
好人,踏实。
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答应他追求时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张着嘴喃喃道:“我以为你一定会拒绝,我只是试试,没想到。”
当时她自己又说了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许知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拿起包里震动不已的手机。
“不要了,那些你都扔了吧。”
“好的,我回去拿些衣物就行。”
简短的几句话就将她的8年草草了结了。
挂断电话,她木然得站了一会才提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点着脚退了回来。
她转过身正对着墓碑,手指轻轻沿着照片里和她相似的眉眼游走。
“爸爸,我的人生好像在妈妈走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接着您又车祸去世,我过得更是一塌糊涂,现如今,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和依靠,我,”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许知如抬着手往鬓角的方向擦去眼泪,她如今孑然一身,只能坚强。
但内心的脆弱和茫然又不断地刺痛自己,泪眼朦胧中,看着爸爸微笑的照片,许知如哽咽道:“爸爸,还有妈妈,你们能不能到我的梦里来看看我,我真的想你们了。”
风吹树叶沙沙声,仿佛为许知如压抑的啜泣声伴奏。
“前方右转上高架,”导航的机械女声温柔婉转。
许知如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这条回家的路线走了千百遍,已烂熟于心。她睁着哭得有些干涩的眼,直视前方,一排红色的尾灯蜿蜒不绝,在路灯的映衬下,透露出一丝拥挤的冷漠。
她望了后视镜里一眼,她的后面还跟着许多车,在匝道上排着队,等待进入主道。
等了十余分钟迟迟不见动弹,一直安静的氛围慢慢变得有些紧绷,直到第一声喇叭响起后,那些车仿仿佛都同时失去了等待的耐性,催促声此起彼伏,尖锐的声音让人心浮气躁。
许知如咬着嘴角,弯起指尖将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于耳后,另一只手也摸上方向盘中央。
虽然她从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手未按下,自己的车子却响起了警报声,是测距雷达!
前面的车在后退!
电光火石间,她凭着肌肉记忆挂到了倒车档,但是后面依旧有车!
许知如进退两难地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眼前的钢卷从前车的凹陷处向她滚来。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甚至脑子里还蹦出了十分无厘头的想法。
这个钢卷应该有一吨重吧,我会不会直接给轧平了……
这么想着,钢卷突然像是被按了慢放键,连那些个轻微地弹跳都看得一清二楚,在离她只有半米的时候,突然从钢卷的中心向四周发散出了光芒,好像在那中心有一个点,“大概是死前的幻觉吧”,许知如如是想。
她的思绪依旧空白,又跳脱地纷乱,但没有停摆,一会想起妈妈细白整齐的牙齿,一会又想起自己讨厌吃胡萝卜,毫无章法,不受她控制。
感觉时间好像流逝了很久,但又觉得时间只是停顿了一刹那,呼地一下,眼前四散到耀眼的光芒骤然收紧,像是都被巨大的压力压缩回那中间的一点,最后消失在眼前。
许知如像是在水下憋到缺氧一样猛烈的喘了一口气,额头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