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若此刻不问,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真相。
沈如琢方才一直沉默的凝视前方,心事重重的样子,孟清也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侧身回望孟清也,淡淡开口:“此事很复杂。”
他委婉的拒绝了孟清也,但这却更加勾起孟清也的探求。
“我不怕复杂。”孟清也摇摇头,目光灼灼望向沈如琢。
倒是应得干脆,沈如琢思绪如潮,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怕我往外说吗?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的。”孟清也见他还是不肯应答,拍着胸脯保证道。
“孟清也,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才来的刑部?”
孟清也的目的性太强,方才的追问也太过急切,以至于沈如琢有些奇怪。
他的声音如玉石碰撞,温润清冷,但砸在孟清也的心头,却觉压迫感十足。
孟清也错开他的目光,眸光闪了闪,故作轻松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我哪里知晓杨朝是被林宴所杀,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你说是吧?”
沈如琢始终盯着她,孟清也心底发怵,用多智近妖来形容他都不为过,凭她三言两语便能察觉出异常。
在他幽深的目光下,孟清也几乎无处遁形。
“你真的想知道?”沈如琢终于肯放过她,移开了目光,再次问道。
孟清也连忙点头,目光中满含期待。
沈如琢忽然靠近,压低了声线,故作神秘道:“若是会因此丢了性命,你也要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知晓了这个秘密啊,她才不怕呢。
“身为史官,追求真相就是我的使命。”孟清也不卑不亢道。
沈如琢轻嗯一声,将前事娓娓道来。
林道安广收天下寒门子弟作为门生,实则是为行科举替考,卖官鬻爵。
无数个如吴阙一般的人,怀着蟾宫折桂的志向,进京赴考。听说林道安惜才的名声,接受了他抛下的橄榄枝,谁曾想是一朝踏入囹圄,从此再无入朝为官的机会。
林道安养着他们,便是为了行科举替考之事。自选官改制后,出身高门的纨绔子弟再难凭世袭以承官位,当年先帝还在,大夏开国建朝不过几十年,正是鱼龙混杂,百废待兴的时期。
林道安身为御史大夫,也兼任会试主考官,钻了空子,做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私下敛财无数。
沈如琢话落,孟清也却意犹未尽。
“这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啊?”孟清也一脸疑惑。
林道安的罪名一直未被公诸于世,沈如琢也因此背负着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骂名。
“大约是因为当年通过替考获得功名的高门子弟,如今仍在朝堂,且当了要职。”
法不责众,那些人如今分布在大夏各个机关部门,这些年来沈如琢虽有意打压,但仍有许多漏网之鱼。
孟清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不也是林道安的门生吗?何以科举入仕?”
这话有些冒犯,孟清也脱口后便感到后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他的答案。
她心怀忐忑,而沈如琢只是淡然一笑,“大约是我运气好吧。”
然而事实真相远没有沈如琢描述的那般轻描淡写。
沈如琢的爹沈之沛与林道安师出同门,既是师兄弟也是至交好友。
林道安科举入仕,而沈之沛志不在此,只愿云游四野,传道四方。后来林道安升任御史,修书一封,称自己为天下寒门子弟开设了书塾,邀沈之沛为先生。
沈之沛古道热肠,当即答应,携妻儿回京。
初时,林道安装得煞有其事,随着新轮科举的日子越来越近,沈之沛却发觉了蹊跷。
学堂的学生们,一日比一日丧气,十年寒窗苦读,鱼跃龙门的机会近在咫尺,在是紧张,也不会是这个表现。
一日下学后,沈之沛本已离开,想到方才授业时,底下学生们目光中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迷茫的眼神,或许用麻木来形容更为贴切,沈之沛从未见过像他们这般死气沉沉的书生,恍若被吸干了精气。
沈之沛年少时走南闯北,皇城繁华,大漠孤烟,塞北落雪,江南烟柳,数不胜数,见得多了,不忍心这些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困在这一方天地,便又折回,想开导开导他们。
这一回,却让他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他所以为的传道授业,桃李成蹊,不过是林道安的骗局罢。
沈之沛才识过人,林道安利用他的善心,培养寒门书生,却没安好心,书生苦学十余年,一朝科举,笔墨挥洒宣纸砚,博古论今书经纶,而那红榜上,连半个姓名都没留下。
学堂里,几名学生聚在一起,论及此事,无不激愤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