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分,听朝雨提起城南一片混乱,谢府似乎出了什么事,宋晞心下一沉,连忙道:“可知出了什么事?”
朝雨摇摇头:“只知半数府兵皆被派出府外,街头巷尾来回许久,却不知在寻些什么。”
宋晞一怔。
莫不是为寻她?翠微可会受她连累?
“朝雨,”她放下碗筷,神情凝重道,“可否为我寻一身男子常服来?”
朝雨神情茫然:“姑娘这是?要出门?”
宋晞轻一颔首,却不多言。
朝雨迟疑片刻,颔首道:“既如此,姑娘且稍待片刻。”
“有劳。”
*
“可听说了?谢家公子素来痴迷如烟姑娘,这下可好,正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算哪门子的牡丹花下死?我可是听说,谢逸根本就不是在闲梦楼里出的事,而是吃多了酒,一个人溜达到锁春池,一不小心摔死的!”
“此话当真?!”
“自然!”
“……”
谢宅一街之隔,三教九流齐聚的松茗楼里人满为患。
一袭月白色长衫的云小公子寻了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动声色旁听左右。
除却翠微,宋晞心上挂念还有一事。
靡音族圣女云裳身死谢府,其间必有猫腻。如今占了人家的身份,无论如何,该替她讨回公道才是。
只不成想,昨日还壮阔堂皇的谢府今儿个白幔招展,一打听才知道,谢家嫡子谢逸一夜未归,并未如王氏以为那般在外眠花宿柳,而是在闲梦楼里出了事。
她初来乍到,又对谢家里外一无所知,贸然出手实不可取,松茗楼这般鱼龙混杂之地,最适宜探听消息。
“……以谢家在南州的地位,此事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谢家算什么高门?”宋晞身后,一满脸赤红的中年汉子一掌拍在桌上,呼哧呼哧开口,“谢家祖上虽也曾官拜宰相,荣光早已不复,如今不过是靠着姻亲王家的帮衬,才能维持几分体面。”
“王大人官拜工部尚书,县太爷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多给几分面子。”
“兄台你有所不知,”赤脸男人左手撑桌,右脚踩椅,挥舞着右手,唾沫横飞,“王大人虽官拜工部尚书,咱们南州城里的王家不过是王氏旁支而已。再者,棺材铺的老李同我讲,他昨儿个送棺椁去谢宅的时候,看见宅子里来了不少陌生面孔,不仅下人手忙脚乱,连谢老爷都只有在旁侍候的份。”
“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让谢老爷连嫡子之死都顾不上了。”
“可不是?我估摸着,”赤脸男人压低声音,双目炯炯环顾四处,“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怕不是一个不当心会被诛连九族那种!”
“啧啧啧——”
安静吃茶的云小公子眸光微黯,扔下几个铜板,起身拂袖而去。
谢逸出事的时辰如此巧合,会不会和圣女之死有关?
再有,那件轰动谢家上下,让谢老爷如坐针毡的大事,会不会是她的出逃?
圣女的出逃竟比嫡子之死还更重要?
“公子且慢。”
松茗楼外,想起自己还不知那闲梦楼在何处,宋晞拦下迎面而来之人,作揖道:“小弟姓云名拂衣,初来南州城,听闻城里最负盛名的闲梦楼就在不远处,不知公子可否告知那闲梦楼在何处?”
“你不认识闲梦楼?”
晃眼如同绿孔雀的年轻公子眉梢轻挑,手里的纸扇张开又合起,歪着头打量片刻,手指东南方,慢条斯理道:“沿祈鄀街一直往南走,约莫一炷香功夫,若见琳琅街前有红楼拔地而起,那便是南州城尽人皆知的闲梦楼了。”
“多谢公子。”
“等等!”青年合上折扇,展臂拦住去路,笑意盈盈道,“公子打算就这样去闲梦楼?”
宋晞看向身上破旧却干净的长衫:“有何不妥?”
“公子初来乍到有所不知,闲梦楼是达官贵人流连之地,小公子一身粗布麻服,那几个见人下菜碟的侍卫见了,怕是不会让公子进门。”
青年神色轻挑,唇边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妨事。”宋晞拱拱手,“多谢公子告知。”
一席倩影迈入暮色深处,松茗楼前的青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挪步。
一炷香后,宋晞抵达闲梦楼。
如同茶楼闲客所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煊赫如同宫中殿宇。
不远处的琳琅街午市方休,夜市未开,闲梦楼前人稀车马慢,难得清闲。
“走走走,再不走就让县太爷来抓你,怕不怕?”
一道惊喝声传入耳中,宋晞偏过头看,合抱粗细的雕花廊柱前,两名身形彪炳的侍卫拦住一名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正气势汹汹地训话。